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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09月15日 星期二
中青在线

断尾壁虎

张恒 《 中国青年报 》( 2015年09月15日   12 版)

    那天晚上我正在客厅看书,忽然听到老婆一声惨叫,接着儿子大哭。我心里咯噔一下,扔下书跑进卧室。两个人在床上抱成一团,老婆见我进来,指着蚊帐说:“壁虎。”

    那壁虎估计还没成年,应该是刚出来闯荡世界不久,结果遇到了那么凄厉的叫喊和尖锐的哭声。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怎么处理,它就吓得丢下一截尾巴,扭动身子仓皇逃到床边消失了。

    我打算趁机给儿子科普一下,可搜肠刮肚,想到与壁虎有关的知识也少得可怜,心里不禁生出一些遗憾来。以前我们经常见面,我却很少想过应该多了解一下它们,现在——我们应该有几年没有相逢了吧。

    我对壁虎的最初印象是它可以入药——“壁虎”这个名字本身,就预示了它们的悲剧命运,据说,是《本草纲目》先赋予它这个名字的。而和我出生并生长在同一个地方的壁虎,尤其悲剧。我们那个地方叫药都,小时候,我常跟着大一点的孩子去抓壁虎,换钱。它们最喜欢待在阴冷的墙壁缝里,有时候揭开一块砖,就能找到好几只。大部分时间,我只是在旁边做一些拎袋子的辅助工作,其实现在我都不敢摸那丑陋又柔软的身体。

    几岁的孩子,善恶是非观没有养成,基本和小猛兽一样,好奇又残忍。除了抓壁虎,也抓其他一切能抓的东西,青蛙、蚂蚱、蝉蛹、蚯蚓(大部分也都是可以入药的)……我们会用草把蚂蚱串成一串,在火上烤,或者把蚯蚓扯成一段段地看它在地上扭动。我唯一不敢靠近的是蛇,也很少有孩子愿意靠近那满是邪恶感的动物,所以它大概是村里最有恃无恐的动物了。

    越怕越来。那时候,一到夏天,到处都是蛇,它们经常横穿道路,出入深宅大院,甚至还会游走到屋里。在这点上,妹妹比我胆子大,有几次,有蛇爬进屋子里,都是她用笤帚柄把那东西给挑出去的,我则躲得远远的。到现在,想起蜷缩在笤帚柄上的蛇身,我都直打冷颤。

    后来,尤其是蛇和壁虎,逐渐从我的视线里消失了,偶尔在林子里或者河边跑步,总担心会遇到蛇,但是从没发生过。这种消失,悄然发生,以致我很少意识到这种变化,也从未想过从何时开始的。

    再次与壁虎相遇的那个晚上,我看的书叫《大灭绝时代》。原来,在我们不知不觉间,已经有很多物种灭绝了。这其中就有青蛙的远房亲戚,比如一种叫做胃卵蛙的,它们一直小心谨慎,会把卵吞到胃里携带,等到幼蛙发育好,再从嘴里吐出来。但是,这个世界上,再也见不到它们了。还有一种叫大海雀的鸟,地球上的最后两只大海雀死于1844年6月。另外,还有无数的物种正在步它们的后尘。这本书里列举道:全部珊瑚虫和淡水软体动物的三分之一、鲨鱼和鳐鱼物种的三分之一、全部爬行动物的五分之一、全部鸟类的六分之一,以及全部哺乳动物的四分之一,都在走向各自的灭绝——当然,哺乳动物中,人类要排除在外,正是因为人类的发展、扩张,才造成了这场全球范围的大灭绝。

    我想,那些壁虎和蛇也在面临这个局面,或者死于农药等化学物质带来的污染,或者死于生存环境被工业化和城镇化改变,也有一些,死于捕杀——被当作食材或药材。我们平时并不关心动物界发生的情况,每天上班下班、走路乘车,满眼所见,都是人类自己。我们不断扩张城市,努力进行工业生产,只有很少一部分人在考虑,这些行为对其他物种带来的伤害,以及,这些伤害最终又会如何反作用于我们自身。

    我们再也没见过那只壁虎,但有很多天,儿子一直对它念念不忘。像我们小的时候一样,他也满是好奇心,用不流利的人类语言问我:壁虎跑哪里去了?它的尾巴为什么断了?我则用那点可怜的常识回答他,当然,没有说壁虎可以入药。在平常,他也是像我们小时候一样残忍,见到蚂蚁就会抬脚猛跺,捡到蜗牛总是想拿它扔来扔去。他还什么都不懂,我也只能阻止他,慢慢来教。我心里想的是,你还是爱惜它们一点吧,谁知道等你长大了,是否还能和这些伴你成长的小东西再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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