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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个小孩一直在聊天，刚开始我没有注意。舞蹈学院的小院里有一个露天咖啡馆，等待孩子下课的父母，多半会在这里点杯咖啡，看会儿书或者聊聊天。孩子们上课前或者下课后，也会在这里玩上一阵子再走。这俩孩子看起来是下了课，单独坐在一桌，远离父母。我被她们的对话吸引了。
“你说，我爸爸为什么不能和你妈妈结婚？”
“我猜你爸爸会嫌我妈妈太胖。”
“我爸爸是公司董事，我上周末刚参加过他们的酒会。”
“董事是什么？”
“就是很厉害的。”
“哦我知道了。咱们一块吃蛋糕吧。”
我往那边瞅了一眼。桌上有香蕉、慕斯蛋糕，还有两杯饮品。那种刻意模仿成年人的，边喝茶边聊天的阵势，让人觉得她们挺想把自己归为优雅女士，而不是像身边那些对喷泉更感兴趣的，跳来跳去的小小孩。
她们聊着自己并不太懂的成年人的话题。你如果不去听，会觉得这就是两个七八岁的小淑女在喝下午茶，一招一式的，挺认真，包括叫服务生的姿态，她们也是研究过的。
“那你爸爸是做什么的？”
“我爸爸是专门出差的吧。”
“我有一个同学才好玩。老师问他爸爸是做什么的，他说他爸爸会打牌。”
“哈哈哈哈。”
那是下午5点多钟。夕阳落下，周围渐渐暗下去，北方的寒意也来了。咖啡馆里充斥着合理噪音：小声的交谈，磨咖啡的声音，突然而起的笑声，服务台关于点单的对话。在那种熟悉的声音下，你可以精力集中地看书、写作、看文件，或者随便干点什么。俩小孩的交谈本来是淹没其中的，一个偶然的瞬间，它从这些声音里跳了出来，我并不打算窥人隐私的耳朵，突然就停在这场对话上，并且听进去了。
只要你出门，总能听到点故事。我这样的公共场合偷窥者应该有很多吧。就算你已经在一个地方待了超过100个小时，你对周围了如指掌，你甚至都不愿意再多看一眼。可是某一日，两个小孩的下午茶，让你开始重新去看这家咖啡馆。带小姑娘上课的家长们，褪去一周工作的疲惫，正在闲适地与同伴聊着天；舞蹈学院的几个男生正在一个角落排练节目，桌上放着几把吉他；也有摊开书本做功课的女生，长臂长腿的，一看就是跳舞的姑娘。
而那两个小姑娘，正在谈论父亲们的职业，显然，她们并没有搞清楚。“你爸爸要是和我妈妈在一起就好了”，这个很多小孩都想过的话题，旧童话一样，又重新被新一代的孩子拿出来念叨。
一个小孩显然被叫到名字了，从我身边跑过，黑色的带跟舞鞋发出咔咔的落地声。这应该是她引以为豪的装备，所以故意要踩得重重的。然后灯光亮起，咖啡馆的傍晚，也来了。
郭韶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