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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11月24日 星期二
中青在线

我身上的隐形标签

直至抵达下一站

沈杰群 《 中国青年报 》( 2015年11月24日   07 版)

    每个人身上都隐秘而严实地贴着一个标签,他人一眼识别,自己撕扯不掉。熟悉我的朋友都知道,我的标签上写着手机病。和朋友吃饭时,我的眼和手常会不自觉地滑向手机。朋友难掩鄙夷地说:手机是病,得治。我微微一笑:照料新器官而已。

    记不起何时,手机病毒已深度侵入我体内的细胞,迅速扩散。

    病重如我,厚颜无耻地甘之若饴。

    平日都市行路,我和茫茫低头大军无异,出境旅行方知病入膏肓。马斯洛提出人五个层次的需求,今有人在“生理需要”下方添了更饱满、迫切的一层——WiFi。大学时代我曾去台湾交流学习半年,开学办了台湾手机卡,没有开通收费昂贵的移动网络。所幸台北地铁站基本皆有WiFi覆盖,但凡与室友出行,她必然要见证以下一幕:地铁每经一站稍稍停歇的片刻,我便两眼发光,如饿狼捕羊般搜寻WiFi。拥抱网络的幸福不过短短一瞬,却足以让我刷出App最新页面。车厢门“啪”的一声关闭,网络渐远渐无,我心怀珍惜、细嚼慢咽着屏幕上每一个汉字和标点,靠它们支撑我对抗无聊,直至抵达下一站WiFi。对,这就像投入一场没完没了的接力跑。室友一脸崩溃:“哎呀,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爱玩手机的家伙!”

    很多人都有这种体验,明明自己某一奇葩特征已被好友们吐槽甚久,却甘心“沉沦”依旧,仿佛万丈深渊也能通向万里前程。与其说我被手机彻底奴役了,不如认为我自愿活成了植入金属器官的模样,把数十部影像、数百部书、上千个联系人和上万条旅行路线塞进手机中。我想了解的世界和等待我喜欢的时空那么重,手机如此轻盈,为何弃之不用呢?

    秋天去韩国旅行,我特意从机场租了韩国移动WiFi,小小一块方盒子,像给自己喂下了一颗硕大的护心丹,社交网络一应俱全,干脆连开国际漫游也果断省了。移动WiFi信号不赖,让我乱走异国街道如此轻松舒畅:再不必抱着一团毛线球似的地图和guidebook,若迷失方向或者想寻觅景点美食,刷刷App,点点网页,有手机就是路啊。

    某一天我走到梨花壁画村,暮色跌进眼睛。坐在山腰吹着晚风,首尔城市灯火在我脚底轻柔摇曳。正是韩剧女主附体的沉醉时分,瞥了一眼手机屏幕,心凉了半截:手机电量正打在20%的红色预警。更恐怖的是,我前一晚忘记给移动WiFi充电,此刻网络标志也消失了……一通胡乱翻包,竟然没带移动电源和接线。那一刻,我觉得高原登山者丢了氧气罐的窒息感莫过于此吧。

    于是手机变得毫无价值了。这时候我才抬起头,去在意现实世界一切光影、声响和气息。凭借模糊记忆转出七弯八绕的小巷,一路用英语和当地居民比划着问路。韩国人很热情,除了清楚指明到地铁站的路线,还笑嘻嘻告诉我可以去哪一家很好味的咖啡馆吃晚餐,再去东大门的清溪川散散步。这样一个暂时卸下“器官”的夜晚,不联络,不更新,不寻找,悠然漫步在浪漫气息浮动的清溪川,潺湲流水漾开城市霓虹,一侧走过可爱的孩子和大狗。

    也许我真是太久对屏幕外生动的美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了吧。脑海里忽然飘进某年夏天里的一丝温柔。那时为了从北疆草原尽快到南疆,我乘坐8小时颠簸的卧铺大巴车翻越天山。邻铺是一对来自南京的古稀夫妇,我一直斜躺着玩手机,老奶奶看看我:“年轻人爱盯手机,儿子给我买了手机也不想用,耳朵不好,来电听不见,字也看不清。”问起老人旅程,她说:“年轻时在新疆生活过,这回是‘告别之旅’。人老了,风景真是越看越少。”老爷爷一路愉悦赏景,逼近雪山气温骤降,也不顾寒意推窗拍照。老奶奶睡时居多,偶尔醒来便听老伴轻声细语讲沿途风物。抵达南疆,我听到老爷爷说:“跨越天山那段风景特美啊,我想叫你看,但看你睡熟了就没舍得叫醒,我便努力记住了。”

    在首尔抛弃手机的夜,蓦然被这段回忆触击,感觉有些动容。手机让我习惯于稳妥抓牢设定精准、目的鲜明的生活元素,却不知不觉丢失了世界顽皮放肆的一个身影、一声笑闹。我们过于害怕无聊,害怕信息量贫瘠的闲暇,而填补以潮水般虚拟表情文字和图像,花时间存储一个难忘印记,却舍弃了多看见一分美好,心添一抹意外之喜。日日飞逝而过的城市地铁,或许在某一刻特意为你准备了一窗清丽彩虹呢?

    我想,短时间内还是很难剥掉紧紧黏在我身上的“手机病”标签了。不过在下一个没电没网的时刻,我该自在很多吧,再也不会慌忙寻找了。这个世界有些美永远塞不进手机屏幕,也挤不进存储卡,只需要我们努力而温柔地记住它。

“丑”云惨淡
你好,我是上升射手
唉,文科生
直至抵达下一站
伪装外向
该拿你怎么办,拖延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