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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馆的附近，有很多摄影工作室，不下雨的时候，每天都有摄影师带着客户，来咖啡馆门口以及院子里拍摄婚纱照。某一段时间内特别火爆或者商家主推的衣服，几乎每天都有人穿。
铁打的衣服，流水的人，于拍照的人而言或许是独特的难忘经历，对于我们这些每天看到重复画面的人而言，难免麻木，摄影师估计更会如此，遇到不会拍照的女顾客，他们尽管努力压抑自己，还是显出不耐烦。
在婚纱照里，新郎的作用基本上与我们咖啡馆的朱红门扇相似，只是为了衬托新娘的美貌，所以虽然他们普遍木讷，摄影师却很少指导关注他们，而是尽力将女顾客照顾好，指点她如何将身体扭成S型，收缩下巴，眼神里有幸福的火花。
“来，看我的手，这里有10卡的钻戒，想要吗……对对，就这种眼神，别动。”
摄影师还有一个绝招是夸赞新娘今天真漂亮，也是异常灵验的一招，即使是明显诚意不足的赞美，也能让女孩立刻变得自信，并且容光焕发。
有些新娘，穿起婚纱礼服，格外欠缺美感，尤其冬天刚下过雨的时候，她们裸露在外面的肩膀与手臂冻成紫红色，笑容也僵住了。摄影师要对这样的顾客保持热情，调动她们的情绪显然有些困难，然而他们还是努力做着，不断地说“非常美”，“太棒了”。
有几次，我看到新娘补妆的时候，摄影师偷偷躲在角落里吸烟，一副颓废的样子，忍不住想，浪漫的事情一旦变成养家糊口的职业，总会在这儿或者那儿贴上不那么令人愉快的创可贴吧。
今天我去咖啡馆，看到一对中年男女在拍摄婚纱照，两人加起来应该有100岁了。婚纱影楼的妆，浓艳粗糙，通常会让女人变老5岁，对于皮肤干燥有皱纹的人来说，厚粉底更是灾难。
新娘穿的也不是普通婚纱，而是模仿范冰冰花仙子造型的一款礼服，衣服上缀满花朵，也许是为了让自己显得年轻一点，却与她的浓妆一样，起到了适得其反的作用。
这个年龄走到一起的人，理应经历了一些生活的挫折，值得被更好地祝福。然而看着他们摆拍的亲热姿态，并排站立的时候，宽度几乎是年轻情侣的一倍，大家还是只想绕道，快点走开。
虽然我们受过很多教育，有时候却难免依然存在一种不自觉的情绪，名为视觉歧视。客人一关上咖啡馆的门，在暖气里搓搓手，就开始议论拍婚纱照的这两位。
“这么冷，大爷大妈何苦来着？”
“摄影师真不容易。”
“修片师才不容易呢。”
伴随着他们不断变换的拍照姿势，大家也不断变化着议论的角度。不能责怪大家不够宽容，而是他们所呈现出的情景，没有丝毫的美感，反倒显得滑稽，使人没办法用温情的语言去描述。
虽然我认为别人的看法并不重要，心里还是暗暗为他们感到悲哀。绝大多数时候，美好的事情是有保质期与阶段性的，我们不必害怕自己衰老，却终究也要明白年龄必然成为一种局限。年轻时，美是美貌，是闪光，人到中年，美就是得体与合适。一对中年男女，结婚的时候穿自己合身、干净、舒适的衣服，请摄影师来咖啡馆拍几张照片，既不折腾自己也不折腾别人还不折腾钱，可谓聪明的选择。
只是，它大约显得不怎么像一定要幸福的样子，所以不甘心的人们无论什么年龄，都要被折腾一次而后快。
艾小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