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入为主

    前不久跟朋友议起萧红，大家聊得挺热闹——聊别人的隐私，总是容易引发共鸣，更何况是一个已故的著名作家，更何况她跌宕的人生叫人想要窥探。

    “我喜欢萧红。”当别人聊到他们认为的高潮“萧红究竟有过几个男人”时，我不合时宜地插了一句，引来齐刷刷的侧目，仿佛都在质问我：你怎么竟然喜欢她呢？她除了私生活，留下了什么？ 

    “看过《生死场》吗？”他们摇摇头。

    “看过《呼兰河传》？”又摇摇头。

    “那看过什么？”我承认我是故意的。

    “有什么好看的，就写过这么点儿东西。虽然她也挺可怜吧，但是……”

    不等他们说完，我就低头忙看手机了，当一切都没听见，后面的话也未入耳。

    这里要说的话题其实不是萧红，不是别人和我见解的出入，而是，我们生活里充满了先入为主的观念。有人鄙夷又热衷窥探萧红生活隐事，是因为认识她，便从这些隐事开始。在他们的印象里，萧红的形象就只有逃婚、生子、萧军、端木。即便后来真读过她的书，这形象大概也难以磨灭。更何况，别人的隐私远比读书有趣。

    而我一直执着地认为她是最好的当代作家之一，貌似源自年幼时读过的一本萧红散文。上世纪90年代父亲收藏了一套百花文艺出版社的散文系列，收录了很多当代名家散文作品。我至今能记起那套书古典又简洁的封面。这套一共十几本，我翻来翻去，唯独爱读萧红，觉得这质朴却有力的文字，干净极了，舒服极了。

    后来中学时又读了《生死场》和《呼兰河传》，而知晓她的私生活和情事，则是在读了许多她的文字之后了。 

    所以对我来说，就是“我喜欢萧红的文字，我喜欢萧红”，到后来我“能理解她当初的选择和处境”。

    因为先入为主的不同，人竟然能对一件事、一个人的感受、看法天差地别。

    而这在生活中更是常见。比如安在每个人的感情生活上，也再合适不过。身边有个姑娘爱上一个男人后，被我和另一个朋友一直嫌弃。这男人邋里邋遢，散散漫漫，见面几次，我们觉得对姑娘也不甚体贴，吃饭时甚至都是她一直布菜，他只管吃。其他方面不说，我们觉得他对这姑娘不大上心，冷淡。“男人要贴心才好。”

    可是半年多以后，姑娘还是和这个男人修成正果，结了婚，又不到一年生了娃。她婚后每次见面，脸上都洋溢着幸福。

    后来我忍不住问：“你先生什么地方吸引你？”

    她坦然答，仿佛我们早该问，她便早有机会将他的好细数出来：“他对我的眼神，永远那么温柔，跟对别人不一样。”

    就为这？

    “就为这。你们眼里的他自由散漫，我眼里他，浪漫温暖，而且用情专一。”

    乍一听觉得不可思议，可再细琢磨，也对。我们的印象不好，不也是从侧面证明了他的专情，只有看她时，才温柔有情，对别人无需表现，无需殷勤。而他的专情便是给她的先入为主印象，使她如此托付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