厘清对中朝关系的认识

    朝鲜第三次核试以后，中朝关系趋冷。特别是第四次核试以来，不少人认为中朝关系渐行渐远。3月8日，十二届全国人大四次会议新闻中心邀请外交部部长王毅就“中国的外交政策和对外关系”的相关问题回答中外记者提问，王毅外长的观点或许厘清了人们对中朝关系的一些模糊认识。

    有媒体记者问：“近来朝鲜和中国的关系越来越不好，请问中国认为朝鲜是战略屏障还是战略包袱？是否还把朝鲜作为盟国？您刚才也提到中方不会无视半岛地区的稳定被破坏，是不是意味着一旦发生战争，中国会再来一次‘抗美援朝’？”这些问题既敏感又犀利，同时也是人们普遍关心且争议较大的话题。

    王毅外长当天就中朝关系的回答和表态既艺术、巧妙，又清晰、直率和坦诚，非常到位，他给我们提供了一些很重要的启示：

    一、朝鲜对中国来说究竟是战略屏障还是战略包袱，传统的地缘政治理论还是否适用朝鲜半岛，这是多年来国内舆论界争论的一个热点问题。对此，王毅外长说：“中国和朝鲜半岛山水相连、休戚与共。”这是对中国和朝鲜半岛地缘政治关系的最好诠释，王毅的回答虽然不是直接的，但却是肯定的、明了的。

    王毅在当天记者会上还明确表示：“作为半岛的最大邻国，中方不会坐视半岛稳定受到根本破坏，不会坐视中方的安全利益受到无端损害。”这表明中国坚决反对包括采用军事手段在内的极端方式导致半岛出现剧变的行为，坚决反对包括在韩国部署“萨德”系统在内的危及中国安全的行为。这与此前王毅表明的半岛不能生战、不能生乱的红线以及部署“萨德”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的立场是一致的。这就充分肯定了朝鲜半岛对中国具有非常重要的地缘安全意义，“不会坐视”就意味着中国将采取相应的预防和反制措施，这本身也是在维护“战略屏障”的存在与安全。

    在所谓的现代军事科技下地缘屏障不存在的言论开始流行之时，美国却高调在日韩乃至亚太地区大规模增军，强化同盟关系，还要搞第一岛链遏制中国，还要搞北约东扩等。既形成鲜明对比，又难以自圆其说。可以断言，朝鲜半岛不仅过去和现在是中国的战略屏障，而且在威胁中国大陆的域内外海洋势力在东亚消失之前，朝鲜半岛将一直是中国的战略屏障。

    二、中朝关系究竟是什么性质的国家关系即是否为盟友关系也是近些年来学术界和舆论界讨论的热门话题之一。王毅外长明确指出：“中朝关系是有着深厚友好传统的国与国之间的正常关系。”肯定了中朝关系是“国与国之间的正常关系”，并非盟友关系，但同时也强调了中朝“有着深厚友好传统”的政治基础。中朝关系就有了清楚的定位。

    如果美韩与朝鲜之间爆发战争，中国是否会再来一次“抗美援朝”？这是有关中朝关系的另一热点问题。对此，王毅外长间接地作了回答：“我们珍视同朝鲜的传统友好，朝鲜要谋发展、求安全，我们愿意提供支持和帮助。”这就说明中国不会扔下朝鲜不管，可能会以某种方式介入，但性质或许与当年的“抗美援朝”有所不同。王毅同时强调：“我们坚持半岛无核化的立场毫不含糊，对朝方推进核、导计划，我们不会迁就。应该清楚地看到，无核才能和平，对话才是出路，合作才能共赢。”说明中国对朝鲜的态度是既不放弃，也不无原则地迁就，“中国既重情义，也讲原则”，概括得很精辟，很到位。

    三、应该理性地看待中朝关系的分歧。王毅外长的讲话为我们正确地把握中朝关系指明了方向，但近些年来，对中朝关系的非议似乎很多，有夸大中朝之间分歧和矛盾的倾向，其程度甚至超过中国同任何其他国家的双边关系。

    其实，除了核问题，中朝之间似乎难以找到可以摆在桌面上的矛盾与分歧。国际上几乎任何一组双边关系都不同程度存在着矛盾，关键是要看矛盾的性质。中美之间似乎问题很多，如网络安全、人权、贸易、南海、对台军售等不一而足，还涉及诸多领域的战略竞争。中日之间的关系更为复杂，如靖国神社、钓鱼岛问题、历史问题、东海与南海问题等，还涉及区域性的战略竞争。中韩之间也有包括岛礁争端、驻韩美军、脱北者问题、渔业纠纷、部署“萨德”系统等复杂问题。相比之下，中朝关系好像“单纯”了许多。

    外交部发言人华春莹明确表示：“朝鲜半岛核问题的由来和症结都不在中国。”朝鲜也一贯主张，其开发核武目的是应对来自美国巨大的军事威胁。虽然朝鲜开发核武在客观上对中国周边稳定造成了一定的影响，但不是冲着中国而来的。因此，朝核问题的本质并不是中朝之间的双边问题，更主要是朝美和朝韩之间的问题，也就是说朝核问题是一个涉及多边关系并影响地区安全的问题。在中美日俄韩五国中，相比之下，只有中国与朝鲜的关系显得更好一些，或许这正是由中国牵头组织“六方会谈”的重要原因之一。事实上，这也是中国作为一个负责任的大国所承担的地区责任和国际义务。由此可见，那种将朝核问题看作中朝双边问题的观点是不符合客观事实的，过去对中朝关系那么多的质疑和非议明显超出了客观和理性的范畴。

    王毅外长指出：“中方提出了实现半岛无核化和停和机制转换并行推进的谈判思路，无核化是国际社会的坚定目标，停和机制转换是朝方的合理关切，两者可以并行谈判、分步推进、统筹解决。”这显然是公平合理的，因为此前国际社会只强调朝鲜弃核，而无视或不重视朝鲜欲摆脱冷战机制束缚的合理要求。但由于停和机制转换关乎美国在东亚乃至全球的战略利益等一系列问题，谈起来未必会一帆风顺，朝核问题有可能长期化。我们应该正确认识朝核问题与中朝关系之间的关系，不应让朝核问题成为中朝关系的拦路虎，因为那样并不符合中国的利益。

    （作者为本栏目特邀评论员、浙江大学韩国研究所客座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