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去的农村 留不下的城市

    在天津生活了8年的建筑工人小包，最近一直在纠结：回老家，还是留下。16岁就来这里打工的他，已经对这个城市有了感情，“舍不得走，就算回老家，也不知能干什么。”他在甘肃天水的老家有几十亩地，但他“无论如何不想回去种地了，可如果去老家附近县城找工作，这些年学的技术也派不上用场”。

    既然回不去农村了，那么只能留在城市。然而，小包到了快结婚的年纪，老家给他介绍了个对象。“我这样没学历、没房子的，城市里的姑娘不可能看上我。”可即使是农村的姑娘，结婚也得有套房吧？眼看着天津的房价嗖嗖往上涨，相比之下，小包攒下的几万元少得可怜。

    最近，他把对象也接到天津打工，两人盘算着换一个给缴公积金的单位打工，凑钱交个首付，然后用公积金还贷。小包说：“在大城市待惯了不想走，而且，这里应该是全国发展最快的地方吧？”

    2009年起，天津滨海新区生产总值增长23%，占全市GDP比重超过50%，此后天津连续4年保持GDP增速全国第一。2014年年底，天津自贸区的成立，更让外界对这片生机勃勃的热土充满期待。

    天津开发区作为滨海新区的核心区域，2013年起外来人口流入量大幅增加。目前该区已注册登记的非津户籍人口约13.4万人，其中，超过4/5都是45岁以下的青年。而在这个区域的常驻人口仅6万人，“外来人口和常驻人口的数量呈明显的倒挂。”

    “新生代农民工更年轻，7成在18~25岁之间。”不同于父辈，他们的学历越来越高，收入也越来越高。天津开发区流动人口办公室主任王建国注意到，随着滨海新区的开发开放，新生代农民工群体一直在发生变化。如今在一些蓝领公寓楼下的小区里停满了私家车，很多人吃穿用不再“只图便宜”，而是对品牌有了一定的要求，更偏爱一些品牌知名度高的。

    他们的需求越来越多元化，除了找份工作有稳定收入之外，对精神文化的需求更迫切，对自身的提升以及融入这个城市的愿望也越来越强烈。

    “老家，是回不去了。”7年前从河北邯郸到天津开发区打工的小伙子张磊东算了一笔账，如果回老家结婚，需要付出更高的成本。“老家有很多旧习俗，比如娶媳妇光彩礼钱就要20万元起，还不算置办新房、车、家具等其他费用。”在他看来，反倒是在城市，大家思维比较新，不在意那些老理儿。

    然而，买不起房，依旧是横在很多外来打工人员面前难以逾越的鸿沟。

    “婚恋问题，多年来始终是外来务工人群中最集中的问题。”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刘霞瑞说，其中，买房成为很多婚恋问题激化的导火索。

    她守在开发区的663心理咨询QQ平台已经6年了。过去几年里，该平台共接待3.2万余人次，咨询者不仅来自开发区，还有不少是身在外地的人。

    一个个闪动的QQ头像背后，是人生中正在经历的各种各样的苦闷。女朋友跟别人跑了、结婚几年老公失踪后得知是同性恋、极度自卑感觉所有人都歧视自己……

    作为专业心理咨询师，刘霞瑞的身价是每小时几百元。可在这里，她每周三和周六晚上的时间，全都奉献出来，没有一分钱报酬。因为很多外来工并不愿意面对面咨询，甚至在电话里都羞于开口，因此QQ成为他们倾诉内心郁结的最便捷的途径。

    “我要完了！”一个小伙子在QQ上一上来就讲述了自己的“复仇计划”：他已经在网上搜集了制作炸药的材料，打算去前女友老家报复其亲人后自杀。原因是他前女友过年回老家时，经家人劝说安排了婚事，回城后便与他分手了。理由很简单，一个外地人，没房、没钱，怎么在城市立足？

    小伙子听不进去任何规劝，刘霞瑞就耐心听他倾诉，看似无意地聊起他的特长和优点，取得了小伙子的信任。经过长达半年的开导，小伙子向她保证要好好生活，甚至在前女友结婚时送去了祝福。

    还有的，两口子到城市来打工，孩子与老人在农村留守。她说很多人没有意识到，这样长期与孩子的分居会带来严重的问题。有的年轻的父母跟她聊完以后，下决心把孩子接到自己身边来上学。

    恋爱、结婚，是咨询中出现频次最高的话题。刘霞瑞发现，很多进入适婚年龄的人往往陷入一种死循环：要结婚并留下，必须买房；买不起房，就没有爱情。“这并不是一个无解的问题。”她无数次帮着他们分析去留的利弊，“不给出建议，更多地是激发出每个人内心深处的正能量。”在她看来，很多心结在于思考问题的心态，“如果能用积极的、乐观的情绪去面对困难，那么办法一定比困难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