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失窃案”侦查记

    塔贝萨·博雅吉安博士是美国航空航天局的天文学专家，人们却迫不及待想要向她通报一起惊天大案。为此，成百上千封电子邮件差点儿挤爆她的邮箱。

    “一千四百万亿公里外的外星人可能正在‘盗取’恒星的能量！”写信的大部分人都是热爱天文的民间科学家。他们注意到，KIC 8462852这颗恒星丢失了20%的光芒。

    以往，“民科”的邮件不过是塔贝萨工作之余的小调剂。可这次，检查了网友所列数据后，她愣了好久才缓过神，然后颤抖着拿起手机，拨给了同事，

    “见鬼。我们错过了银河系最诡异的一颗恒星。它的光芒被偷走了。”

    按理说，行星绕着恒星转，自然会定期遮挡住我们窥视恒星的视线，使他们变得黯淡。可即使是行星中体积最大的木星，也仅仅能在几小时内盗走恒星1%的光芒。

    但是，2009年，美国航空航天局刚刚启动寻找类地行星的开普勒计划时，科学家就接到来自天文爱好者的“报案”，1500光年外的KIC 8462852丢失了1%的光芒。接着，2011年，这起“星光失窃案”的涉案数目，达到了15%。

    即使在神秘莫测的太空，这事儿也显得太诡异。科学家想不出合理的解释，只能简单地将其归纳为“超自然事件”，还有科学家认为，“可能就是太空望远镜出了点儿小故障”。

    当时，广大群众也表示理解。想想焦头烂额、要案缠身的“警察局”，突然接到一起超乎常理的“灵异案件”，搁置在一边儿倒也不奇怪。

    但是大家都没想到，这桩悬案，会在2013年演变成一起震惊天文界的要案。

    在那场史上最严重的偷窃案中，从一两天到一周，KIC 8462852在整整一百天里频繁发生了各种不规律的亮度变化。最过分的一次，这颗可怜的恒星居然足足被偷走了20%的亮度。

    很明显，案情终于到了无法被搁置的地步。20%的亮度，意味着一个比地球面积足足大了1000倍的窃贼，横亘在望远镜和观测对象中间，明目张胆地“盯”了我们整整100天。它是不是人造物体？是不是发现了我们？

    刚开始，对于破案，科学家小队还蛮有信心的，毕竟最先进的太空望远镜都能看到200亿光年外的天狼巨星了。与之相比，1500光年远的KIC 8462852更像是近邻——连家门口的事都掰扯不清楚，岂不是很没面子？

    说干就干。专家们倒是很快提出了KIC 8462852自己作案的假设。他们觉得，这颗恒星有可能刚刚形成，出生时携带的星际云遮挡了我们的视线；或者是围绕它旋转的两颗行星撞在了一起，爆炸产生的尘埃把星光遮蔽了。

    还有学者推断，可能是外来的彗星捣鬼。它们齐刷刷地从椭圆轨道上经过这颗恒星，让我们虚惊一场。

    尴尬的是，三条线索一条接一条地断了。后续观测并未发现KIC 8462852有特殊的热量溢出，这说明它的身边没发生过碰撞，更没有刚刚形成的高能星际云。至于“彗星论”，更是让科学家阵营产生了内讧，“数百颗彗星同时从我们和恒星间穿过，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概率实在太小了。”

    科学家小队破案的进程陷入了停滞。塔贝萨·博雅吉安甚至觉得，“这是自己写过最难写的论文”。科学家理应发布确定的结果，可这次，所有的努力都化作了泡影。作为结案陈词的最终论文，题目被定为《光去了哪里？》（Where's The Flux？）。从远处看，黑体加粗的问号分外扎眼。英文标题中大写的首字母，浓缩成一句破解不开的疑问“这他妈的是什么玩意儿？”（WTF）。

    之后怎么办？用尽了办法的专家终于抹下面子，公开数据，面向全世界发布了通缉令。

    说起来，遥不可及的星空早已不是只有高大上的国家级天文机构才能抬头仰望，那里容得下藏在深闺的高冷专家，也挤得进蕴藏民间的巨大热情。单枪匹马的伊隆·马斯克实现了人类历史上首次海上回收火箭，谷歌公司还在撺掇着世界各地私人公司或者个人把机器人送上月球。这一次，民间福尔摩斯的脑洞，也被这惊天大案捅得越来越大。

    这差不多是侦破此案的最后希望了——现如今，塔贝萨和同事们正在把全世界最先进的太空望远镜对准KIC 8462852，以期发现地外文明存在的蛛丝马迹。

    “天文爱好者们的专业表现”成了她说服航天局执行这一计划的理由：在和KIC 8462852纠缠的这七八年里，他们已经发现了数十颗类地行星。也就是说，群众在追逐所谓“灵异案件”的同时，顺手解决了好几起机要大案。顶级科学家是不是也应该倾听他们的声音？答案不言自明。

    如今，就连塔贝萨这种严肃的科学家都开始忍不住怀疑，会不会真的是外星人的杰作，盗走了遥远恒星的光辉？

    在今年的一次TED演讲上，她向听众们描述了这样一幅景象：一个远远超越地球的外星文明，因为自身行星的能量枯竭，把目光瞄准了自己身旁的恒星。他们在这个恒星周围建造了大量的光能板，为自己供给源源不断的能量的同时，也盗走了那些原本应该投向我们的光芒。

    “公民科学家们的望远镜，将构成天文学界崭新的动力。”现在的塔巴萨，喜欢用更加充满敬意的词汇来代指全球各地热情的天文爱好者。在和“KIC 8462852”缠斗的几年中，她清晰地意识到，如果没有地球上的这几十万双眼睛，“星光失窃案”将埋没在浩荡的银河，人们也会永远错过一个找回光辉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