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诃夫的感觉只存在汝龙的笔尖

    翻译这件事，杨绛曾形容就好似“一仆二主”，译者得同时伺候两个主子：一个是原文，“一句句、一字字都要求依顺，不容违拗，也不得敷衍了事”；另一个则是译本的本国读者，得兼顾作品原貌和语言习惯。

    对原作者和读者皆担负起责任，怀揣敬畏，是译者的良心。契诃夫作品的译者汝龙便是如此。

    今年是汝龙诞辰100周年，他翻译的《契诃夫小说全集》由人民文学出版社最新出版，收录了契诃夫1880~1903年间创作的中短篇小说近500篇，完整反映了契诃夫各个时期的小说创作，是目前国内收录最全的版本。近日，在“永远的契诃夫，永远的汝龙”文化沙龙上，汝龙之子汝企和回忆了父亲与翻译有关的历历往事。

    “契诃夫的那种感觉——那种悲悯的、轻灵的、忧伤的、精微的感觉，只存在于汝龙的字里行间；还有一种俏皮、聪明、绝妙的短句子，也非汝龙不可。”这是冯骥才对汝龙译笔的评价。冯骥才认为，面对契诃夫这样一个“凭感觉写作”的人，汝龙真正触碰到了那种感觉，方能将其文学的妙处完美翻译出来。

    打碎时空桎梏，与原作者心意相通，这是每个翻译者渴盼抵达的境地，汝龙的这条求索之路何其艰辛。

    巴金是汝龙的良师益友，亦是他翻译事业的领路人。当年，在选定从事文学翻译工作之后，汝龙曾经为选择翻译莫泊桑还是契诃夫感到困惑，便向巴金征求意见。巴金建议，既以此为志业，应当翻译“较难的古典文学”“系统介绍一位作家的作品”，宜选择契诃夫。自此，汝龙在数十年里勤勤恳恳，倾力翻译了契诃夫几乎全部的作品。

    1949年以前，人们很少能读到俄语书籍，汝龙只能通过英语译作转译俄国小说。1949年之后，汝龙为了使译作更加忠实原著，自学俄语，将已经译完的700万字作品又重新翻译了一遍。汝龙一生，共翻译了1200多万字作品，是国内文学译作最多的翻译家之一。

    汝企和回忆：“我家住的是独院，每到夜深时，只有父亲屋里的灯还亮着，透过绿色的灯罩，把玻璃窗也染成莹莹的绿色。现在一闭上眼睛，我还能看到那片柔和碧绿的灯光。”

    汝龙经常说，文学就是人学，是研究人的世界观的，是描绘人世间悲欢离合的。文学翻译不仅耗费脑力，更耗费感情。你要想感动读者，自己就要加倍投入感情，翻译出来的小说才能感人肺腑。

    汝企和提及一些有趣的细节：父亲酷爱文学名著，最喜欢的就是《红楼梦》。每当“脑子发木”，感觉翻译不太流畅时，只要拿出《红楼梦》读几页，再回来翻译，笔下就变得顺畅多了。激发翻译灵感的方法，还包括听音乐唱片。上世纪50年代，汝龙买了当时最好的美国进口收唱机，翻译不出“原作的激情”时，就立即搁笔，听几张激昂的古典音乐唱片。

    濮存昕是中国出演契诃夫剧目最多的演员，他在沙龙中表示，“契诃夫给中国人打开了一扇门”，认识生活，认识人性；而用中国文学诠释俄罗斯文学的汝龙，与契诃夫默契相交。

    巴金说过：“他（汝龙）把全身心都放在契诃夫身上，他使更多的读者爱上了契诃夫。”忠于作者，启发读者，汝龙完成了一名译者的最高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