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解冻的杀手

    古老的杀手静静地沉睡着，它已经睡了75年，周围是冰冷而黑暗的土层。它想醒来，想再次大显身手，但周围太冷了，它无法让身体恢复行动力。

    杀手只能沉睡着，沉睡着，直到温度升高，冻土渐融……

    数月前，在俄罗斯西西伯利亚的冻土层中，一头被冰封了75年的驯鹿尸体暴露了出来。如果人们知道这头驯鹿当初的死因，或许就无法保持镇定了。在驯鹿冰冷尸体中沉睡了75年的杀手——炭疽杆菌——重新抖擞了精神，恢复了活性。它看上去很丑，两端凹凸不平，有点像竹节状。

    古老的杀手扩散到了周围的土壤中，没有人能用肉眼看得到它，也没人可以无视它的存在。食草的驯鹿吃着它的芽孢，体内迅速被繁殖的炭疽芽孢占据，最终死于败血症。饱含炭疽杆菌的不凝血液，从尸体的口、鼻、肛门排出体外，继续在外面形成芽孢。

    如今，当地上千头驯鹿死去了。截至8月4日，共确诊28人感染炭疽杆菌，其中1人死亡。

    上一次炭疽病毒在俄罗斯暴发，是在2012年8月底，西西伯利亚南部的阿尔泰边疆区兽医管理局局长伊万·加季洛夫公开承认，该地区正在暴发炭疽疫情，原因可能是“几十年前现病源区附近人们对感染炭疽的牲畜处理方式不当所致”。

    在上个世纪30年代至80年代，该地区共登记了79例牲畜感染炭疽病例，其中11例在此次疫情的病源区附近。当时的人们如何处理病畜尸体，已不可考。

    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杀手，躲在没有被妥善处置的病畜尸体之内，在冻土层中被冰封，悄悄沉睡在阴冷的角落中？想想都会让人不寒而栗。

    冻土，这个大自然替人类打造的天然牢笼，是指零摄氏度以下，含有冰的各种岩石和土壤。按土冻结状态保持的时间长短，一般分为短时冻土、季节冻土和多年冻土。从宏观上来看，冻土层的厚度和分布广度，是从高纬度到低纬递减，由连续的多年冻土，过渡到不连续的季节冻土。

    在我国，多年冻土占据了陆地面积的22.4％，约215万平方公里，主要分布在喜马拉雅山脉、青藏高原、西北部高山以及大小兴安岭地区。青藏高原尽管处于低纬度，但由于海拔极高，也有着大量的连续多年冻土。

    但随着全球气候变暖，这个原本坚固的牢笼，渐渐不再那么保险。

    关于这一次的西西伯利亚炭疽疫情暴发，科学家研究认为，可能与今年该地区异常炎热的天气有关，入夏以来持续不断的高温，最终导致了冻土层的消融。

    “温室气体的排放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我们也因此目睹了气候剧变。”世界气候组织秘书长彼得里·塔拉斯忧心忡忡，“一切都提前提上了议程。”最新研究表明，人类向大气排放温室气体的速度，比过去6600万年间的任何时候，都至少快了10倍。

    就在上周，位于阿拉斯加希什马廖夫的居民投票决定，整体搬离祖居地。几十年来，这个海边小村里的几百名村民，见证了“变暖的气候渐渐融化了海冰和冻土”，海平面不断上升，侵蚀着海岸。

    许多研究者都认为，人类对地球的影响之大，已经足以成为一个全新的地质时期。野生动植物也正在以大灭绝的速度消失。科学家们发出了警告：气候变化一旦到达“临界点”，北极冰层全线融化或高纬度地区的永久冻土大量释放甲烷，会带来“更剧烈、更危险的变化”。

    相比之下，从融解的冰层和冻土中偷溜出来的病毒或细菌，似乎不过是真正大危机的零头。

    眼下，为了遏制疫情，俄罗斯政府已经紧急采取了行动，进入防疫紧急状态，采取了体检、免疫接种、隔离等防控措施。一场大祸似乎已经消弭，在全球各地看着新闻的人们，也渐渐放下心来，把视线从西西伯利亚、全球变暖、冻融现象这些看起来生僻的字句上收回，重新关心粮食和蔬菜。

    但下一次呢？当下次，被禁锢的杀手越狱而出，更加凶残，更加隐蔽，更加难以对付，我们还会有这么幸运吗？

    “北极冰层融化，释放古老的病毒”，如果这只是个科幻电影的情节，似乎都已经算不上新鲜。但这样的事情真实发生在地球上时，却能让我们毛骨悚然。被古老的杀手所夺走的生命，不再是银幕上、小说中单薄的数字，很可能就是我们自己。

    潘多拉的魔盒不是诗和远方，一不留神，就会被我们亲手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