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考研结束后,我很荣幸地成为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常江老师的学生,那时的我感慨:“我总觉得自你之后,天下无师。”
如今,我已毕业工作一年,见到了更广阔的世界,认识了更多学识渊博之人,却愈发觉得,这一生或许还会遇见更多有意义之人,做更多有意义之事,但是一位导师之于学生的意义,大概就像原生家庭对于孩童的重要性一样。你的知识体系、待人接物的方式方法、感知世界的三观,这些将伴随你一生的东西,可能都是最初的那个传道授业解惑之人给予的,而你人生自此闪耀的每一寸光辉,可能都有他当初为你燃起灯塔时的贡献。
我时常在思考,什么样的师生关系是一种融洽的师生关系,什么样的导师对于学生而言是称职的导师。
真正的导师,与学生相处的最大特点是“真诚”。他或是真诚地一丝不苟地传授你学业知识,或是真诚地向你推介人生的经验,抑或真诚地为你解决学习与生活的难题。如果导师与学生之间能做到“真诚”,那对于这位学生而言,他的导师就是一位称职的好导师。
与获得的知识相比,我的导师是那样真诚地让我找到了自信,找到了更加自洽的生活姿态,找到了更加珍视自己并且尊重他人的为人处世方式。随着时间的推移,课堂里所学的知识终将变得陈旧,被我遗忘,但导师给予我的精神财富却伴随我的一生。他教我不着急,凡是多思量,眼光放长远,心胸要宽慈,面对人与事,要永远怀有“无差别之心”,不卑不亢去面对生活中的所有悲喜。
在成为常江老师的学生之前,我是一个不太自信的人。作为学生,我目睹这些年常导总是全身心地相信并赞叹他的学生是最棒的,不只是口头上的言说,而能从他的言谈中感受到他的真诚,对于一个处于青春迷茫的年纪,有些穷困与窘迫的学生而言,有什么比一个权威长辈的信任更重要呢?
他会在热衷于微电影拍摄的同学苦于无钱组队时,漠不经心地说一句,“想法挺好的,需要的话我可以投资”;他会在某一位同学过生日之前,悄悄告诉其他同学为他送上祝福,他也会用几百字的篇幅回复那些素昧平生的同学各种报考问题,哪怕对方再无回复。
他总是以一种体面而又不伤害少年自尊的方式保护着学生,以至于那个曾经愣头青的我,在目睹了他的种种与人为善之后,内心也终于有了改变,渐渐明白,眼光要放长远,要学会忠于自己的内心,并不卑不亢地去生活。无论哪一件事情,慢慢来,反而完成得比较快。
成为常老师的研究生时,我刚刚接触新闻传播这个学科,对于一切都有未知的恐惧。他推荐我去两家媒体实习,于是那个暑假就在昏天黑地地赶稿子和剪片子中度过,凌晨1点爬起来干活都是分分钟的事儿。
那时的我自卑胆小,以至于第一次同门聚餐时连虾都不敢吃,谎称海鲜过敏。常老师以一种非常体贴而敏锐的方式,发现了我的捉襟见肘。于是有一天,我的银行账户上突然多了1000多元钱。他说,你晚上老加班,这笔钱当作交通费补贴,下班打车回学校。我当时有点儿懵,不知道这钱到底该收还是不收。
后来才发现,他对许多人的关心都是如此,体贴而及时。这不是一种刻意为之的讨好,而是一种尊重个人价值观的、自然流露的处世之道。我于是明白,做人其实可以这样善良,触碰世界与他人的目光原来可以这样温柔、谦和。
研二时我开始找工作。每一份心仪的工作都是几千人争抢,那时的付出可谓是锥心泣血。我是一个很少哭的人,却不知道在那个漫长的好像永远不会过去的冬天哭了多少次。
有一天和大家一起吃饭,常老师拿给我一个信封,里面是他临摹的梵高的《星月夜》,上面写着“送给情绪不稳定的小杨”。那个冬天,他请我们正在找工作的同门吃了很多次饭,虽然我们总是相坐叹息,但他仍然一直鼓励我们。
现在想来,他从未给过我们任何期许,亦从未要求过我们成为怎样的人。只是在我们做任何一个关乎人生的重大决定时,他总有淡淡的一句:我支持你们任何忠诚于自己的内心,并且无害于他人的决定。他是老师,却从未有过好为人师的优越感与教训他人的强迫症。我的所有异想天开,让别人大吃一惊的决定,只要告诉他,他从来尊重。
那个曾经自卑胆小,躲在角落里乱发脾气,总爱哭的小女孩,被一个慈悲的大人找到了。他总是告诉她,“我看你就很好。”“你不需要全盘推翻,你再向前一小步就可以了。”“你不用管他人的评价,我觉得你现在的年纪做到这样已经很棒了。”然后,她慢慢相信,自己真的很好,自己真的拥有洪荒之力,自己真的可以秉承信念,向着理想的目标,走到更高更远更开阔的地方。
我想,导师真正的意义或许在于他带你去看广阔的世界,又让你自由独立地行走。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致敬吾师,也祝福天下所有的老师。
杨利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