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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海的“二次元”世界里，“北叔”的裁缝铺是一个“圣地”般的存在。
不管是飘逸的仙侠装，还是未来感十足的太空服，北叔总能把它们从“二次元”世界里还原。十几年来，北叔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年轻人走进店里。他只记得，只要穿上刚刚剪下线脚的衣服，活泼的大学生就能瞬间变成表情深沉的名侦探柯南，一本正经的白领也能成为满脸痞气的海贼王。
最开始的时候，北叔还没听说过cosplay这个词，来来去去的年轻人还在叫他蒋师傅。直到前来订做衣服的人越来越多，逐渐挤满了这间闸北公园旁边的小房子，他才开始被年轻人客气地称作“北叔”。
再到后来，北叔也改了口。他慢慢得知，这群年轻人有个共同的名字，叫coser。
“coser最难的就是没地方做衣服。”坐在缝纫机前，北叔双手按着正在制作的衣服，头也不抬地说，“我不过是做了其他裁缝不想做的事。”
在现实世界中，这个coser眼中的“圣地”只是一间20多平方米的老公房，老到涂料已经盖不住墙壁，窗户挡不住寒风。一面帘子把房间分隔两部分，一边是北叔和妻子的双人床，一边是他们的工作坊：两台缝纫机、一个熨烫机，以及一台电脑。
更多时候，北叔夫妻的工作和生活是隔不开的。房子的墙上挂满了各种画风奇怪的cosplay服装，海盗服的下面是一台已经发黄的电冰箱，超人服的下面是总会有剩饭的电饭锅。就连帘子上面，也挂着几款游戏里的爆款服装。
“每天的生活都是一样的，很平淡。”北叔抬了抬手，接着又继续工作。
上世纪80年代初，北叔就跟着父亲到上海做裁缝。那时所有人都穿着几款同样的衣服，喇叭裤就是当时的“奇装异服”，他还记得，一些年轻人走进店里，怯生生地告诉北叔，自己“想做一条和电视上一样的喇叭裤”。
再到后来，不仅在上海，全国的年轻人都穿上了这条“奇怪的裤子”。
那个时候，上海的裁缝铺总是引领着潮流。北叔店里墙上挂着的喇叭裤很快被小脚裤代替，小脚裤又变成了太子裤，太子裤又变回了最初的直筒裤。可不论如何变化，这些衣服和喇叭裤一样，都曾是“奇装异服”。
直到“非典”时期，来做衣服的人少得可怜，一个女孩拿着一张图过来，问北叔能不能做图里的衣服。那是一件简单的动漫服装，没什么生意的北叔就试着接了下来。
那时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闯进了“cosplay”圈子。在那个cosplay服装只能自己做的年代，越来越多的少男少女找上门来，手里拿着各种奇怪衣服的图纸，像是找到了寻觅已久的家园。
北叔的工作也被彻底改变。布料的颜色从灰色、深蓝色变成五颜六色，直来直去的剪裁也变得越来越弯曲。
“几乎没有重样的衣服，有时一件衣服要做上三四天。”因为太麻烦，大部分裁缝都不愿做cosplay服装。
每天上午9点，北叔和妻子就开始一整天的工作。直到凌晨1点，夫妻二人才简单收拾下，然后关上整栋老公房里的最后一盏灯。
墙上的电视机整天都在开着，夫妻俩却很少抬头看一眼。除了缝纫机不时发出“嗒嗒嗒”的声响，大部分时间，电视机是这个房间里唯一的声响。
“这种寂寞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就像个劳改犯。”北叔说。
他因此时常怀念刚开始接触cosplay的那几年时光。那时coser都要攒很久钱才能做一件cosplay服，他们经常会到店里帮忙，哪怕只是剪出一个花纹，或者画出一个图案，他们都无比认真。
有时为了赶上比赛，coser会坐在店里陪北叔一起通宵。半夜做衣服累了，coser就会买来啤酒，和北叔一起围在屋里的折叠桌旁，从学校社团，一直侃到恋爱、毕业。
“跟他们一起，我也变年轻了。”北叔笑着说。
当年的coser现在有些已经有了孩子，他们还会时不时来店里看看，偶尔做套衣服。这个时候，北叔总能跟他们拉起家常，“就像当年一样”。
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 杨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