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吃饱了不想家。毕业半年,我与娘校最直接的牵绊就是娘校的食堂。对娘校的想念,因为一屉小笼包的绵软变得更加浓郁。
不知从哪一辈起,我们学校的毕业生就管母校叫“娘校”。没毕业的时候,总觉得这称呼带了一丝吊儿郎当的不尊重,甚至鄙夷。娘校不是211、985,因为名字里含有“政治”二字,多被外界误解为大专或者培养公务员的基地。且是提前批录取,传说有一部分高考分数很高的学生误填此志愿,遗憾地与一流大学擦肩而过。很多毕了业的校友有时会在朋友圈中提到“娘校”,大半是讽刺那里某项不得人心的政策。
直到我毕业,才知道是自己误解了这个称呼。这一声“娘”,亲切、透着被宠溺的骄矜,该批评就批评,有点恨铁不成钢,却心系于此。与娘校的关系不是学生在仰视、崇拜德高望重的恩师,更像是长大了的孩子调侃着、关心着日日在朋友圈中发鸡汤的苍老父母。
我的工作单位和娘校在一条街上,10分钟的时间就可以回娘家。但毕业半年来,我回去的次数屈指可数。是不是像极了出嫁的女儿?无论怎么精心维护,无论婆家与娘家地理距离有多近,只要一段新的人生展开,与娘家的关系就会出现不可逆的割裂。
就像女儿回门,我回娘校必要打着吃饭的旗号。饭桌,是中国文化中一个最简单也最繁复,最庸常也最绝妙的地带。李安的“父亲三部曲”之一,《饮食男女》讲的是老父和三个长大成人的女儿之间微妙的关系,整部电影围绕着饭桌展开。碗碟之间,亲情之间的冲突与牵连缓缓铺展。
最想念的是一大清早的小笼包。娘校食堂美食并不少,但历次评选,小笼包总是高居榜首。在校时,早上7点40分左右正是小笼包档口排长龙的时候。忙得不得了的阿姨,好像亲爱的家人一样,总是对我们暖暖地笑着,让我们等候也不觉得时间长久。我和舍友一边吃,一边对周边的男生品头论足,有时候会突然故作惊讶:诶,这不是你前阵子喜欢的那个谁谁吗?诶,那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吗?女生的秘密就在这一起吃包子的友谊里。
到了中午,小笼包还是有的,不过有的同学不愿意去吃,认为是剩下的。我开始也这么认为,后来有一次去食堂太晚,不得不买了包子,这才知道它的美味依旧如早晨一样。再后来,外校的朋友来学校找我,我也带她们到食堂吃上一屉包子,吃的最多的是首师大的一位同学,她坐着公交车来,一口气吃了9个,之前还是吃过晚饭的。
现在想起来,食堂真是好啊,小笼包真是美啊。在毕业租的屋子里,做饭似乎是个麻烦的差事,出门10分钟,买菜30分钟,做饭30分钟,收拾30分钟,吃饭15分钟,合起来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整个人筋疲力尽,一点没有在食堂的享受之感。何况,在家里更不太可能做小笼包的,做个红烧肉还要好长时间呢。
有时候我尝试去小店买小笼包,这似乎是青年时代唯一的食物记忆了。但总吃不回学校的感觉,不知道是街头氛围不如校园书香,还是没有朋友在一起,还是肉馅工艺确实不如学校食堂,每次都没有吃到想要的味道。
终于,像上面所说的那样,我少见地回学校了,而且去吃了小笼包,甚至打包回去——就像事业单位的大叔从食堂里打包很多馒头回家一样。一边吃,我一边和身边的人分享当年读书的故事,匿名透露某些饭友的八卦,再苦再累的工作烦恼都在这一瞬间忘了。
在远离奋斗之地的小世界里,一口食物,成为一段岁月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