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与众不同的“黄金单身汉”登上了美国交友神器Tinder。
“他”44岁,头像透着一种厚重的“萌”:“他”有褐色的肌肤,短短的小耳朵,还有正在专注啃草的硕大脑袋,“他”体重惊人。
头像正是这位“单身汉”本人。它名叫苏丹,是一头生活在肯尼亚奥尔佩杰塔自然保护区的犀牛。一时间它成为社交软件上的“红人”。冲着恋爱而来的年轻男女被苏丹吸引,纷纷进入到一个捐款页面中,10英镑、20英镑的捐款陆续流入一个专门为苏丹及同类设立的研究基金里。
形式活泼的募捐背后,却是苏丹所属的白犀牛的亚种——北白犀即将灭绝的沉重现实。900万美元的筹款目标,如今刚筹集了仅仅3万多美元。有人留言说:“我们是时候为自己犯的错埋单了。”但是,与人类曾经猎杀北白犀的疾风骤雨相比,“埋单”的速度太过缓慢了。
已经步入暮年的苏丹还能支持多久,谁也不知道。
它们活着,却似乎只能等待着老去、死去
在犀牛“苏丹”的世界里,“灭绝”二字早已是常用词汇。苏丹今年44岁。中国的犀牛灭绝时它还没出生。等到它1973年出生时,人类的屠戮和对它们栖息地的破坏仍旧猖獗,它所属的亚种“北白犀”逐渐在野外灭绝。到最后,6只生活在捷克的动物园里的北白犀,是这个亚种绵延的最后希望。后来,他们被分别送往肯尼亚、美国等地。
进入21世纪后,苏丹的70后伙伴一个个地离开了这个世界。当初,借助捷克动物专家的人工繁殖技术,北白犀的数量才勉强保持在11只。在不可避免的衰老与死亡面前,如今,这个数字降至3只,分别是雄性的“老大爷”苏丹、没有繁殖能力的苏丹的女儿和外孙女。作为一只正常寿限是50岁的白犀牛,世界上最后一只雄性北白犀苏丹,已经进入了生命的倒计时。
每一只北白犀的溘然长逝,都让这一亚种离灭绝的距离骤然缩短一大截。且不论两只不能繁殖的雌白犀是苏丹的近亲,就苏丹本身来说它也已经太老,它的后腿很虚弱,支撑不了2200多公斤的大块头去完成交配的动作。它的精子质量也不好。
它们活着,却似乎只能等待着老去、死去,然后眼看着北白犀这一亚种彻底从地球上消失。
总有人想帮北白犀“逆天改命”。作为唯一的雄性,延续“种族”血脉的重担都放在了苏丹的身上。如今,它以44岁“高龄”登上社交软件。如果使用软件的人对着苏丹的照片右划屏幕,就会进入一个捐赠页面。筹款目标是900万美元,用以支持体外受精代替自然繁殖的研究,来拯救北白犀濒临灭绝的命运。
这项筹款在与交友网站合作前便已存在,已经持续21个月。迄今为止,860人捐出了30157英镑,折合人民币约27万元。尽管人们动用了各种网络新兴手段,但是与苏丹生命的进度条相比,捐赠金额的进度条走得还不够快。
如果体外受精”成功,苏丹和雌性犀牛的精卵就可以在人工控制的环境下结合
看着苏丹的照片,有人感叹着它的美,并觉得“人类毁了它的生活,这是这个美丽星球上的耻辱”。但是,所有的“垂死挣扎”的姿态和悲伤叹惋,都属于人类,而不是苏丹。
当人们在软件上浏览苏丹信息时,它仍旧迈着粗壮的短腿,顶着褐色的褶皱满布的肌肤,在保护区里踱步吃草,并对此一无所知。它也许也会疑惑,为什么几位荷枪实弹的男“保安”始终紧紧围绕在它周围。几十位持枪守卫和饲养员在24小时轮班陪伴、照顾它。
为了能帮北白犀“续命”,研究人员曾经想了各种办法。比如让苏丹的同类漂洋过海去汇合、去尝试交配,但是都没有结果。这一次以“征友”之名发起的筹款活动,可能是北白犀作为一个亚种最后的存活机会。
如果万幸“体外受精”的研究能够成功,苏丹和雌性犀牛的精卵就可以在人工控制的环境下结合,而不必受到它们现已问题重重的身体情况的限制。到时候,白犀牛的另一个亚种南白犀可能成为“代孕妈妈”。目前,南白犀的现存数量近2万头。这样“南北杂交”的孩子虽不是纯种的北白犀,但是专家说,这总比灭绝要好。他们希望能在5年内,建立一个由10只北白犀组成的种群。
去年,美国圣地亚哥动物园和柏林莱布尼兹研究所的研究者还曾经在期刊上发表文章称,实验室里还保存有10只已过世北白犀的精子和其他组织,如果对这些组织进行再编程能获得成功,重新开发出卵子,与现有的精卵进行共同实验,也有可能孕育出“试管犀牛”。届时再去找南白犀作为代孕母亲,北白犀的命运或许会有更多转机。
北白犀的免于灭绝更像是一种文字游戏
如果没有人类的疯狂偷猎,也许今天这些忙于帮它“征友”筹资、想挽救北白犀的人也不必这样焦急和痛心。
在动物园之外的世界,它头部那根长长的、向上弯曲的犀牛角,让它的同类早早地倒在了枪口下。它最长可长到1米多的角就是人类眼中的真金白银,几颗子弹便能换来几十万元的高额利润。50多年的盗猎,让北白犀的数量从2000多只下降到只有今天这3只。
很难想象,这个庞然大物是陆地上仅次于大象的第二大的动物,在人类面前,它却笨拙、脆弱得像个孩子。被偷猎者瞄准的北白犀,它们的角被电锯锯掉,或被捣碎进入人类的药碗,或成为人类家中最显眼的摆设,或者仅仅变为一个匕首把儿,成为仪式中的一环。有人甚至潜入法国的动物园里锯掉犀牛角、杀死了一只犀牛。
如果没有它的“保安团”时刻陪伴,苏丹也可能会遭到毒手。为了保护苏丹和它的家人,保护区的工作人员只得先行割去它们的角。只是这些角,多数时候会被销毁,而不是进入黑市,进一步激发买卖和杀戮。
1岁时,苏丹就被人从南苏丹抓到了捷克的动物园。它未曾经历过这些血雨腥风,也对这些危险缺少知觉。这些年,以“最后一只雄性北白犀”的身份,苏丹频频出现在镜头前。陪伴着苏丹的守卫说,如果冲着苏丹叫它的名字,它会晃晃悠悠地朝你走过来,以示“我知道你在叫我”。镜头里的它两只耳朵一摆一摆,吃得正欢。访客常充满爱意地抚摸着它宽厚的背。人们不无紧迫感地讲述着它行将灭绝的明日时,苏丹却只会眨着黑亮的眼睛,偶尔瞧瞧人,更多时候安静地吃它的草。
苏丹常常是从容悠闲的,但是实验室里的科学家却是在与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赛跑。
只是对于保护生物多样性而言,这种“赛跑”只是一种“退而求其次”。即便体外受精和试管犀牛的计划成功,北白犀的免于灭绝也更像是一种文字游戏了。苏丹这样纯种的北白犀,历经数百万年非洲草原的日升日落、雨露风霜,形成独特的基因组。一旦苏丹离开了,地球虽然会照常转动,人类仍会继续生活,可是生物多样性里会留下一个永远填不上的空洞,记载了人类的残忍和逼迫,还有苏丹最后“苟延残喘”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