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版
缩小
全文复制
上一篇
上周日，我经历了来美国以后的第一次搬家。在两个朋友的帮助下，我们把所有家当从学校旁边住满留学生的公寓搬到了市中心的居民区里。“激动吗？”负责给我们开卡车的亨利同学问道——美国人好像默认了做出什么人生选择都是会激动的，可那一刻，我和我先生就只觉得“好累呀”。
我们还是第一次自己动手搬家。
穷学生是请不起搬家公司的，自己租个大卡车，把廉价的组合家具一件件拆开，扛下楼（还好有电梯），收进卡车里。大家都很业余，能搬的东西少，磕碰也多，这会想起北京的搬家师傅，满心为剥削了人家廉价劳力感到歉疚。倒是帮我们搬家的外国朋友亨利，开心得像是出门野营：看看小区的大铁门，惊讶道“这里好像监狱呀”；看着院子里的游泳池，哈哈大笑说“他们肯定围着游泳池拍一圈照，就放上网骗留学生了。”
我只能在一边苦笑：唉，可不就是这么被“骗”过来的。这大铁门，大家还挺喜欢，觉得有了它怪安全的。
来美国10个月，很多想法都在改变。譬如一开始觉得“美国式生活”可不就是一个现代化公寓，室内有健身房，室外有游泳池。可是真的跑到亚特兰大居民区里看房的时候，房东会重点介绍一些房子的小细节：看到地板上这个陷下去的小圆点没有？这是1859年房子刚修建时原装的硬木地板，这个圆点，本来是户主在餐厅吃饭时呼叫仆人用的按钮。
“喏，就这么脚踩一下就行”，老先生笑眯眯地说。
我在旁边都接不上话了：也太诗情画意了吧，老先生！您可是房东，咱说点现实的，房子朝南朝北啊……
这是快一个月前的事儿了。连我都没想到，那么快，我们又一次奔波在了看房的路上。之前在北京，我5年搬了6次家，看房踏遍东南城，最后看见老公房就觉得受内伤。谁知在美国，还得再来一回。
更糟糕的是，我在北京的看房技巧，在这个环境里骤然失效。
在北京，看老房子都得关注厨卫情况如何——能不能用炉子，是蹲坑还是马桶，在美国，没有这个问题。譬如亨利，看起来完全没有“朝向”或是“房型”的概念，本地的租房网站上也从不提房屋朝向——我后来想，也许是因为这儿的老房子，挑高3米多，往往一扇窗比人还高？还在想着是不是要问房东“你是不是二房东？我要看产权证和身份证。”美国房东拿出合同：我已经把这栋屋子注册成公司啦，你们是跟公司签约，然后一句一句地跟我们读合同，读了一个多小时。
在国内，一个年轻人不大可能阔绰到租在有游泳池的小区里，但在这儿，有了游泳池，也未必是多值得稀罕的小区。
当然，有些事儿是到哪儿都类似的，比如，你总会在看房时遇上不可思议的房东……
一个房东跟我们打招呼时，被我的名字惊呆了：“什么？你叫什么？……什么？”
我像复读机一样把自己名字重复六七遍，而对方表情就好像在说：啊，世界上居然有人不用英文名，太不可思议了，这串奇怪的音节怎么能算名字呢。
他的房子，方正的一居室小公寓，朝向东南北，实物比潦潦草草放网上的照片美多了。
“不行，不能租这个，房东太坏了”，陪我们一块儿去看房的亨利坚决地否定了这个房东。
最后遇上了我们现在的房东，一个老得颤颤巍巍的防疫站退休医生，站在被改成公寓的老木屋里讲述来自1859年的历史细节，亨利与他围绕着木按钮聊得很开心：“这个公寓好！”
咦，这个公寓明明是西北朝向嘛！
可是我走出这大木屋，看见花园里搁着一石凳，上面座了一个带着皇冠的青蛙雕塑，突然就被这一点童心触动：住在这样的环境里，也许真的挺好。
从开始找房，听到朋友们一遍遍说的关键要素就是：社区、社区、社区！
你想要跟一群什么样的人生活在一起？
晨起跑步时，下班回家时，节日庆祝时，你想要遇见的是怎样的人？你想跟周围人聊的，是什么样的内容……
所以上周日，我们拖着亨利，让他开卡车把一屋子零碎搬到了那栋始建于1859年的木屋旁。
把我们的所有家当搬进屋，居然只花了不到20分钟。
我们依旧用不上像样的家具，没有美丽的艺术品来装饰家居。我们拖着一张沙发、一张床，从城市的一头折腾到另一头。
我们从外形方正的高楼大厦，走进枝繁叶茂的低矮民宅；我们从宅在家里，到走出家门，与熟悉不熟悉的邻居一一微笑寒暄。
生活会更好吗？
我不知道。可至少，我们选择了自己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