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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伊始，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正恩的新年贺词，给刚刚跨入2018年的朝鲜半岛乃至世界带来了一股旋风。不仅吹暖了平昌冬奥会和韩国大地，而且再一次引爆了世界舆论，半岛形势又成为国际社会关注的焦点。
半岛旋即迎来时隔近两年之久的朝韩高层会谈，朝鲜三池渊管弦乐团团长玄松月和她率领的冬奥艺术团先遣队在韩国受到了明星般的欢迎和追捧，希望和解与交流是朝韩人民的热切企盼。另一方面，温哥华召开了由美国牵头拼凑起来的20个国家的外长和代表列席参加的所谓“朝鲜半岛安全稳定外长会议”。不协调的两幅画卷同时影响着朝鲜半岛。
于是乎，有人乘机渲染紧张气氛，说什么2018年朝鲜半岛会发生高位震荡甚至战争。这种缺乏学理基础的忽悠，其目的在于哗众取宠和博人眼球。也有理性的逻辑分析认为，尽管仍有矛盾连续性的一面，但也不排除发生矛盾变异的可能。更何况，朝鲜半岛和周边大部分国家支持朝韩会谈并希望朝着和解方向发展。
笔者认为，2018年的半岛形势为两条曲线并行和交织：一是和谈与和解之线，主要是发生在朝韩两国之间；二是对峙与对抗之线，主要是发生在朝美两国之间。这两条线相互影响，相互交叉，虽然肯定会有不少的曲折和波澜，但是总体来说，围绕半岛的和平力量在增长，防止半岛“生战生乱”的能力在增强，半岛的地缘格局正在逐步发生深刻变化。具体来说，有以下几个方面的特征。
其一，平昌冬奥会为朝韩和解创造了历史性机遇。金正恩高度重视平昌冬奥会，在新年贺词中视之为民族大喜事并表达了衷心的祝愿，“愿意采取组派代表团等所需措施”，“我们作为血脉相连的同族，共同庆祝同族的喜事并互帮互助，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这在韩国上下引起强烈共鸣。朝韩高级别会谈1月9日在板门店举行，双方发布了《朝韩高级别会谈联合新闻稿》并达成重要协议，如“朝韩双方一致同意开展积极合作，确保在韩国举行的平昌冬奥会暨冬残奥会成功举行，提升民族威望。朝鲜向平昌冬奥会派遣高级别代表团、民族奥委会代表团、体育代表团、拉拉队、艺术团、参观团、跆拳道示范团及记者团，韩方为此提供必要的便利”。目前双方合作进展非常顺利，可以预见，平昌冬奥会将是朝韩的一次大联欢。正如金正恩所说，“当前形势要求北南事不宜迟，不拘于过去，改善北南关系，采取决定性措施以打开自主统一的突破口。使意义深远的今年成为民族史上值得大书特书的转变之年”。所以，平昌冬奥会为朝韩和解创造了难得的机遇，朝韩关系今年将有历史性突破。
其二，朝鲜今年的工作重心将向经济领域转移。在美国不强烈挑衅和威逼朝鲜的情况下，朝鲜在2018年或不再搞核试验，或大幅减少且长时间暂停导弹活动。从当前朝鲜发出的信息来看，这种可能性应当说是存在的。如金正恩表示，朝鲜核武力建设已经完成，2018年将把振兴经济作为重要任务。朝鲜最高人民会议常任委员会在2017年12月21日发布政令，决定在平壤市江南郡古邑里部分地区设立江南经济开发区。其实，金正恩是非常重视经济发展和对外开放的，只是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其效果没有人们期望的那么高而已。从2013年起朝鲜就已全面推行设立经济开发区的工作，截至目前，朝鲜共设立22个经济开发区，其中包括工业、农业、旅游业、出口加工、高新技术等不同行业。韩国银行2017年发表报告称，朝鲜2016年经济增长率为3.9%。最近5年的朝鲜年均经济增长率基本保持在3%到7%。韩国2016年经济增长率只有2.83%。2017年朝鲜农业也很有起色，粮食总产量达到482万吨（高于韩国的471万吨），距离必须的500万吨虽略有缺口，但已不是特别大的问题。对于长期遭受经济制裁的朝鲜来说，取得这样的成绩实属不易。金正恩在新年献词中表示，“今年是国家经济发展五年战略计划中的第三年，今年我们要在经济战线各部门打开振兴的突破口……今年社会主义经济建设的重要任务是，根据朝鲜劳动党第七届中央委员会第二次全体会议提出的革命性应对战略要求，加强国民经济的自立性和主体性，改善人民生活”。
其三，美对朝政策和朝美关系是半岛形势最大的危机之源。朝韩恢复接触和对话，无疑是打开了一扇和平之门。但华盛顿对此反应相当冷淡，并有浓浓的醋酸味。美方表示，如果无助于促使朝鲜弃核，华盛顿不会重视朝韩的会谈。1月16日，美国撇开中俄在加拿大温哥华召开了由其牵头拼凑起来的20个国家的外长和代表列席参加的“朝鲜半岛安全稳定外长会议”。与会国家作出一个决定，继续对朝鲜保持最大限度施压，同时防止朝鲜借局势转暖之机逃避国际制裁。对于美国在半岛局势缓和之际“故意开倒车”的习惯性举动，中国外交部部长王毅表示：“国际社会要睁大眼睛，看谁才是和平解决半岛核问题的推动者，谁将成为导致局势重返紧张的破坏者。”美国有时也向国际社会发出混乱的信号，美国《华尔街日报》网站1月11日报道，特朗普接受该报专访时说，尽管他和朝鲜领导人曾隔空对骂，但“我可能会与金正恩建立非常好的关系”。总之，美国对朝政策和朝美关系的走向，是今年半岛局势最大的危机之源。
其四，韩国在朝韩美三国关系中的角色处于某种主导地位。一般认为，美国出于全球战略布局的考虑，不太可能从根本上改变现行的对朝政策。而朝鲜求生存求发展的战略也难以改变。那么，韩国在朝韩美三国关系中的角色就显得尤其重要。韩国在朝韩美三国关系中不是在实力上占据主导地位，而是在某种角色上和战略取向上占据主导地位。韩国总统文在寅1月22日主持召开青瓦台首席秘书和助理会议时强调，借平昌冬奥会之机举行的韩朝对话来之不易，呼吁全体国民凝聚力量守护对话机会。文在寅表示，我们正面临着和平解决朝核问题和构建半岛和平的宝贵机会，当前韩朝对话氛围能持续到何时不得而知，不能盲目乐观，应当凝聚智慧和付出努力让对话持续。未来韩国的压力主要来自美国，半岛局势正在考验文在寅政府的智慧和抗压能力。
其五，朝鲜半岛在2018年将加速解构地缘格局。目前朝美和朝韩两组重要的关系正在发生历史性变化。在朝美关系中，正在改变长期以来朝鲜单方面受威胁的历史，朝鲜反作用于美国的战略能力正在取得前所未有的突破，金正恩说：“我国的核武力足以粉碎和应付美国任何形式的核讹诈，是压制美国不敢冒险玩火的强大遏制力。美国绝不敢向我和我国发动战争。”或许朝美关系正在发生根本性的改变。朝韩关系正在顺应民意和潮流走向对话与和解。俄罗斯卫星通讯社1月12日报道称，日前俄罗斯总统普京在评价半岛局势时表示，“我认为，金正恩无疑赢了这一局，他完成了自己的‘战略任务’”。普京补充说，现在金正恩希望“收拾、缓和和平息局势”，“他是一个精明而成熟的政治家”。普京还表示，朝鲜问题必须结合现实通过对话解决。许多迹象表明，韩国上下无疑是强烈希望朝韩对话与和解的，韩国绝大部分民众对美国的半岛政策当然是不满意的。事实上，美韩的分歧在不断增大，若美韩分歧进一步扩大，朝韩关系却进一步走近，达到某种程度时，势必将影响中俄日等国同半岛的相互关系。那么，朝鲜半岛格局乃至东北亚秩序就有可能重新洗牌。
（作者为本栏目特约评论员、浙江大学韩国研究所客座研究员、中国社科院东北亚问题专家）
李敦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