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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篇60多岁的水产养殖场老板田大才一脚踩下油门，里外都溅满了泥点子的旧皮卡车就在窄窄的乡间土路上飞驰起来，后斗里装着的渔具和圆桶被颠得老高，一路叮叮当当唱着歌儿。
每次华中农业大学的水产教授张学振下乡指导，老田都亲自开着这辆车把他“颠”回厂子。早些年在很多连路都不通的贫困村，这几乎是最高礼遇。
国家扶贫日到来之前，记者随华中农业大学的科学家们深入湖北省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贫困县——建始县的几处村落，寻访科技扶贫的足迹。
火车从平原开到丘陵，再穿过数条隧道，就到了藏在“深山老林”里的建始县。除了张学振外，果树专家蔡礼鸿等人也常来这里。华中农业大学自2013年定点帮扶建始县以来，先后派来了6批博士服务团、13支科技服务团队。
各个乡镇的领导每每听说农业专家又来了，就赶紧到火车站去抢人。大家明白，只要村里来了科学家，果、蔬、鱼、茶等就都得救了，各家各户也就离脱贫不远了。
建始县花坪镇大洪寨村的田大才是博士服务团成员张学振教授的重点帮扶对象，每次下乡，他必到老田的养殖场。
老田是个有魄力的人，六旬开始创业，跟人合伙投入数百万元，在这个贫困的山沟里办起了水产养殖场。他拉着村里的12家贫困户一起干，主打冷水鱼养殖，包括虹鳟、鲟鱼和娃娃鱼等。
“以前我们自己只知道把鱼养大，但完全没章法。” 老田是个退伍老兵，一米八的身高，腰板儿笔直，说话中气十足，只是镶着的几颗牙暴露了年龄。他和乡亲们2011年就建起了养殖场，在认识张学振之前走了不少弯路，对于进口鱼卵的孵化率低，苗种死亡率高等问题束手无策。
经张学振教授指导，老田才渐渐对水流量、溶氧含量、养殖密度、鱼病防治等问题有了概念。
但刚刚看见希望，老田的养殖场就遭遇了灭顶之灾。2016年夏天，水灾泛滥，“90多岁的老人都没见过这么大的水”“鱼全冲跑了”。保守估计，老田的渔场损失了900多万元。
“洪灾第二天，张教授买了张站票就赶来了。” 当天晚上张学振和老田聊到凌晨3点多，老田说：“要不是他劝我，我肯定不干了。”
虽然有了主心骨，但养殖场的资金还是周转不开，张学振拿自己的车作抵押，帮老田赊购了鱼饲料。
“鱼没了，人还在，技术还在，鱼塘还在。我们还可以重新开始。” 张学振在学校发论文不含糊，下鱼塘干活儿也是把好手。他根据养殖场的情况，原创研发了活动滤网、富硒饲料、鱼卵孵化装置，以及治疗鱼的水霉病和肠炎的药物等。现在，老田的养殖场重新步入正轨，他和乡亲们又有了希望。
对于花坪镇大洪寨村的田大才来说，张学振是风雨创业路上的同舟共济人。而对于不远处的红岩寺镇的村民们来说，蔡礼鸿则可以算是“救火队员”。
2013年，建始县的猕猴桃树大面积患上溃疡病，“成片成片地死掉”，本来指望猕猴桃脱贫的村民“欲哭无泪”。不得已，华中农业大学请已经退休的蔡礼鸿出山，前去做技术指导。
尽管有些品种市场价格非常高，但“非常难伺候”。蔡礼鸿实地走访许多村落，最后建议村民们根据自然条件和管理水平选择不同品种的猕猴桃进行栽培。并且在栽植方式、水肥管理、病虫防治、修剪整形等方面对村民进行持续培训，还收了两个村民当“徒弟”，真正实现了“传、帮、带”一条龙。
如今，漫山遍野的猕猴桃树又给建始县带来勃勃生机，全县猕猴桃种植面积达3万亩。
记者在红岩寺镇良水埠村随机走入一片猕猴桃园采访，园子的主人——一对年过七旬的老夫妇说，以前种苞谷，一亩地年收入约400元，改为种猕猴桃之后，在经验不足、挂果情况尚不理想的情况下，近两年，每年每亩地能赚2000多元，“今年专家派人来帮我们剪枝了，种好了应该能赚5000多元”。
和红岩寺镇良水埠村的猕猴桃老翁聊过之后，太阳已经偏西。记者一行人往村口走，路上三三两两的村民见到华中农业大学的专家们都上前热情地打招呼：“又来了？”好像老熟人。
村民们肯和自己交心，这对张学振和蔡礼鸿这些为扶贫工作真心付出的专家来说，是最好的回馈。
一天走访下来，准备返程的专家们在一家小饭馆落脚休整，远远开来一辆小轿车，急急地刹车，停在近旁。
大家一看，原来追上来的是三里乡扎鱼口村的挂职第一书记张建华，他的另外一个身份是华中农业大学外国语学院办公室主任。
这个晒得黝黑的年轻人下车没顾上寒暄，直奔张学振，说：“我们村口有一块平地，还有条河，水质不错，也想养冷水鱼，您能不能去看看？”
这些年，华中农业大学除了有农业专家来做技术支持，还委派了22位干部到建始县挂职，承担科技扶贫的枢纽工作，张建华是其中之一。这些人早就习惯了把“我们村”“我们县”挂在嘴上，打心底里希望能够为农民们做一些实在的事。
华中农业大学园艺林学学院院长助理周继荣和副院长孙占成先后成为建始县分管科技的挂职副县长。他们觉得，科技扶贫，技术固然重要，但真心更加可贵。
这些科学家不仅到了村里，还成了村里的“常住人口”。据介绍，华中农业大学和建始县确立定点帮扶关系至今，创立了“科技项目＋龙头企业＋科研机构＋贫困户”的科技扶贫模式，带动全县精准扶贫产业总产值达14.52亿元，累计带动17061户共68561人脱贫。
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 张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