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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07月23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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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你好,我是阿娜尔古丽

许晓艳  来源:中国青年报  ( 2019年07月23日   12 版)

    想吃肉了就回家。作者供图

    和我自拍时的维吾尔族妈妈总是笑得那么开心。作者供图

    你好,我是阿娜尔古丽。

    我是从山东“迁移”到新疆开得绚烂的石榴花。

    2005年7月,当我第一次登上那趟拥挤缓慢的1085次列车,我不知道,我跟新疆的缘分竟然这么深、这么长,深长到一颗志愿服务的种子,竟然就在这边疆热土扎下了根,被雨露滋养,被细心呵护,和身边的小伙伴们一起,花朵开成一片一片,果实结得一堆一堆。

    日子不疾不徐流淌,我从孤身一人,一路竟遇见了不同民族的亲人,给我越来越多的温暖和力量。

    阳光真好,天空湛蓝,不如,让我挑拣出几个故事,讲给你听。

    我是哈萨克族妈妈的阿娜尔古丽

    阿娜尔古丽这个名字,是我的哈萨克族妈妈取的。

    那一天,妈妈掰着指头一一数算着我三个哥哥两个姐姐的名字,然后,郑重其事地把“阿娜尔古丽”(石榴花)这个名字给了我。如同汉族人家起名会考虑排行辈分,妈妈是按照哈萨克族的习惯,认真给我取了名字,这样,别人一听就知道我是她的小女儿,是三个哥哥两个姐姐的小妹妹。

    遇见妈妈时,她就已六十多岁,牧民定居政策实施前,她一直在冬窝子夏窝子之间辗转。除了哈萨克族牧民,也就跟马和羊打打交道,所以妈妈一句汉语都不会讲。

    而我会的哈语也少的可怜,仅限于日常问候和用流利的哈语说“不好意思,我不会说哈语,让我们说汉语吧”。

    可是,第一次因工作关系和一些领导同事到妈妈家,老太太就特别喜欢我,从头到尾握着我的手不放。后来领导都上车准备出发了,老太太还不放手,拽着我从东屋到西屋,翻箱倒柜给我找了一大捧奶疙瘩后,才笑着把我送到车上。

    第二次去,老太太难掩激动兴奋,直接把我抱过去亲了一下。

    我被感动,让同行的哈萨克族姑娘帮我翻译:阿姨,我是从很远的山东过来的,我在这边没有妈妈,可不可以喊你妈妈。

    许是她慈祥的笑容和亲昵的举动让我想家,说那话时,我竟哭得稀里哗啦。翻译还未开口,妈妈已经又把我抱进怀里,不停陪我抹眼泪。

    从此,我在木垒那座边陲小城,有了家。

    有什么开心的事不开心的事,都要回家跟她说一说。

    比如2013年五四青年节,我有幸参加了全国优秀青年代表座谈会,受到习近平总书记的亲切接见并作了汇报发言,发言中,我提到了我的哈萨克族妈妈,提到了新疆各族人民亲如一家的故事,总书记听得连连点头,还说,替我跟你的哈萨克族妈妈问好。

    回到新疆,我兴奋地写了一篇《把总书记的问候带给哈萨克族妈妈》,发表在了《昌吉日报》,更被妈妈挂到了墙上,和孩子们的奖状们一起。

    到现在,妈妈的汉语还是说不好,我的哈语也还是说不好。我们在一起,要么需要小朋友翻译,要么就是你看着我笑我看着你笑,你亲亲我我亲亲你。可是,这并不妨碍我时不时在朋友圈晒晒她给的幸福,她时不时就领着我村里转一圈,逢人便炫耀这是她的小女儿。

    有时,爱,并不需要语言。

    我是维吾尔族阿塔(爸爸)的阿娜尔古丽

    后来,因为“民族团结一家亲”活动,我又遇见了我的维吾尔族阿塔(爸爸)和阿帕(妈妈)。

    初次认门,我心里是有些忐忑的,我不知道,对于突然闯进门的这个“亲戚”,他们是抗拒还是认可还是欢迎。

    先是闲拉家常,谈天气谈庄稼收成谈牛羊价格,嘻嘻哈哈讨论是不是该称呼“qiongata qiongapa”(大伯大妈)。问到家里有几个孩子,阿塔笑着说:以前嘛,是四个儿子一个女儿,今天你进了门,就是四个儿子两个女儿。阿帕还准备了漂亮的丝巾作为给新女儿的礼物。

    抱着阿帕,我又泪奔。

    从此,他们又给我一个温暖的家。

    我让阿塔阿帕再给我起一个好听的维吾尔族名字,阿帕也开始掰着指头数算各种花儿。阿塔打断她,斩钉截铁地说:就叫阿娜尔古丽!总书记说,让我们各民族要像石榴籽一样紧紧抱在一起,女儿就要叫石榴花!

    呃,我忘了介绍,我的阿塔,是老党员,曾经当过队上的支部书记。那觉悟,可不是一般的高。

    因为单位离阿塔家比较近,去阿塔家的次数会比较多,有时路过都要跑回家找点好吃的再走。有一段时间工作特别忙,将近两个月没回家,一进门,阿塔就批评我。我诉苦,说最近工作又累又忙,不如辞职回家帮他养牛。阿塔义正词严教育我,年轻人得好好干,苦一点累一点就受不了哪行?巴拉巴拉一通,惹我在心底偷笑。

    仿佛是一开始,他们就把我当成了自己家的孩子。

    我一直以饭量好不挑食闻名,吃拉条子都要加面的饭量依然还被他们嫌弃,我吃得再多阿塔也嫌我吃得少,说“跟雀儿一样”。

    早晨他们起得很早,静悄悄生怕吵醒我。我睡足懒觉起来,阿帕会给我端上一个人的早餐,然后坐在桌前,给我赶着苍蝇,不停地跟我说着左邻右舍的家长里短,如同回到山东家中的每一天。

    每次我说要回家,阿帕会算计着时间一次次跑到家门口等着迎接我;离家时,她会一直送我到车走得看不见影子,如同,天下所有柔软絮叨的母亲。而阿塔会藏不住的开心,又故意劝我工作忙碌就不用经常回家,如同,天下所有寡言厚重的父亲。

    我开始越来越习惯跟他们撒娇腻歪,每次回家不等到门口就拖着长音喊他们,在他们催婚时,假装嫌弃他们给我准备的嫁妆还不够多。

    这家人,从陌生到熟悉,从小心翼翼到相互牵挂。这份情感,从平和到浓烈又到平和。

    我们都觉得,一家人,一辈子。

    我是祖国大家庭的阿娜尔古丽

    2018年4月,带队去内地高校进行西部计划宣讲,每次上台,我都是身着哈萨克族妈妈送的极具哈萨克族特色的裙子,系着维吾尔族妈妈送的极具维吾尔族特色的丝巾,脚上是汉族妈妈买的极具汉族特色的老北京布鞋,然后,跟人们讲述着大美新疆那些各民族交往交融的美好故事。

    正直、善良、坦荡……我们靠近一个人,从来都是因为他身上那些美好的品质,而不是民族、性别、籍贯之类的标签。就像我喜欢的歌唱的:

    花红你是哪一朵?

    柳绿我是哪一棵?

    不用我来问,

    不用你来说,

    花红柳绿都是春色。

    家是一个家,

    国是大中国。

    家国万事兴,有你也有我。

    说到底,我们都是中华民族,茫茫星空下,我们本就是一家人,本就该相亲相爱。

    如同,我和我的爸爸妈妈们。

    (许晓艳,2005年大学生志愿服务西部计划志愿者。)

许晓艳 来源:中国青年报

2019年07月23日 12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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