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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妇好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位有据可查的女英雄。商朝甲骨中多次出现对这位商王武丁爱妻的记载，但她的声名远扬还要得益于1975年在安阳殷墟发现的，满载两千多件随葬品的妇好墓。
在64位武丁之妇中，妇好不仅坐拥499件古笄等“美容美发私藏”，丈夫还频频为她占卜吉凶祸福；更为后人称道的是，妇好还是一位与武丁一道披挂上阵的女将军（随葬大型铜钺）、拥有自己封地的女政治家（随葬镶嵌绿松石的象牙杯）、亲自整备龟甲的女祭司；甚至她的葬地都不在殷墟王陵区内，而罕见地坐落于宫殿区近前……
这些故事听过N遍后，我忽然想问中国当代女性一个问题：如果有可能，你愿意成为妇好吗？
我是一名不太懂女人心的直男，但你看，所谓“妇好式成功”，难道不都出发自男性价值观，是一位女性活成了男性对成功的想象？而且，青史与文物并没有留下同时代其他女性如妇好一般详尽的信息佐证，妇好仿佛就是那个被中国传统价值观“选中”的女人。
如果说推崇妇好是因为“别无选择”，那为什么从北京的颐和园到珠海的圆明新园，但凡和皇家文化沾上关系的地方，就多半会有让男游客扮演皇上、女游客扮演娘娘的游艺项目？无论何时何地，男性都梦想称王称霸，这道理我懂；但21世纪都快过去20年了，低眉顺目的“王的女人”还是中国女性的心愿吗？中国历史并不是没有出过万人之上的女性，但登上今天荧幕的武则天，也终究没逃脱“媚娘”二字。
凡此种种，诚然都脱胎于历史，但它们也指向当下，折射出“历史的读者”之于性别的看法。所以，“女性考古学”并非将考古材料中的女性现象逐一钩沉，即告完事，关键在于跳出千百年来男权主导的思维定式，重新看待（生物学与社会学意义上的）女性身处性别权力世界的位置。
同时，我们还要警惕“中华田园女权主义”：不要迷醉于男性与女性谁压倒谁，而要看穿性别的“权力的游戏”，“解放女性”也是为了“解放男性”。比如，当代女性主义认为，给小男孩买玩具枪、给小女孩买花裙子，并非理所当然的教育方式，不如交给小朋友自主选择。那么由此类推，良渚文化中埋有玉钺与玉璜的墓葬，分别对应男性与女性墓主人，会不会也有可能代表古人或者今人的某种刻板印象？
同样值得关注的，还有考古学家行列中的女性身影。有人说考古扎根乡野、栉风沐雨，女性吃不了这个苦。我也的确在考古工地见过实习的女同学，为了防晒用遮脸帽将自己“武装”到只露一双眼。且不论考古行业是否存在对女性似有还无的“门槛”，男性考古学家占据考古行业，确是国内外有目共睹的事实。
身处其中时，你甚至会发现，说不清道不明地，中国考古行业的“男性气质”已有将女性“囊入其中”之势——曾有好事者调研过中国考古学大会与会者的穿着，发现其中女性穿黑色裤子或牛仔裤者为多。这也无怪乎中国考古对传统意义上的男性话题——起源、文明、王朝之类，格外情有独钟了。
还好时代在变，随着作为文科专业的考古学在国内日益火爆，女生占据高校考古课堂“绝大半边天”的现象比比皆是。再看如今年轻人的话语场中，“她经济”正火热，不难畅想在未来，中国考古也一定能讲出别开生面的“巾帼故事”。
以上就是我——一名男性考古人的所见所感。女性朋友们，你们觉得呢？
奚牧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