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一下又一下用力地敲钟,狠狠提醒人们,意外无常,记得开心。
前不久,我们通过“冰点周刊”微信公众号向网友提出问题:疫情过去后,你最想做什么。这个问题得到了300多份热乎乎的答案。有人说“疫情得到控制后,我想第一时间见到她”。短短一行字里都是故事,获得网友最高票的点赞。
“霍乱时期的爱情”似乎更接近伟大。2020年2月2日是对称的吉日,许多情侣原本打算在那一天走进婚姻殿堂,现下因为疫情也不得不放缓脚步。有人原定一个人旅行,“这次想带着他了”。
汶川地震后的那年,四川省的离婚率和结婚率都直线上涨。当人们意识到意外和生死离自己不远时,便更谨慎地对待余生,让该来的快来,该走的请走。
有些答案则看上去卑微:想吃一碗热干面,或者想穿上漂亮裙子,化好妆,去外面好好吃顿火锅。
原来多数人只想要世俗的生活,每天按时下班,晚饭后散步,太阳出来时遛娃,过节与朋友相聚,周末逛逛商场,假日与家人短途旅行。以前爱看宅在家里吃喝化妆的直播,现在最受欢迎的直播是户外。
没办法,大家只能在阳台上看景,客厅里散步,哪有在阳光下奔跑畅快。昨天我妈去了趟超市采购,是平淡居家日子里的顶顶大事。我爸写下一串购物清单,挨个询问家人还需要啥。妈妈拖着小车出发,像寒风中出巢觅食的英雄母亲。
有一天,我忍不住,决定出去走走。路上没人,车也不见几辆。零星看到几个人,彼此也离得远远的。商场要测试体温,星巴克只提供外送服务。行道树的果子落一地,脚踩上去的声音放大了几倍。一只野猫在河边小跑,看到人,愣了好一会。回到小区,有人在空地里种上蔬菜,远远地弓着背在劳动。
一位农学专业的读者留言,疫情不过,地里的油菜、小麦数据都没了,早稻和春玉米也播不了,“希望能顺利毕业,也希望今年全国粮食充足。”
上班族则天天盼着上班,“卡贷房贷还要还呐”。加班和堵车的日子都成了奢侈,甚至有人怀念被地铁拥挤的人群包裹的安全感。
当能危及生命健康的疫情成为全社会的头条时,人们会无意识地做增强自尊的事情,比如工作、比如购物、比如投入亲密关系。
美国作家菲利普·罗斯在小说里曾描述过一个人物特征:每个平静理性的人,在他们的身体里都藏有另外一个自我,这个自我对死亡充满恐惧。
这也是恐惧管理理论的核心。1986年,美国堪萨斯大学的三位心理学家杰夫·格林伯格、谢尔顿·所罗门和汤姆·匹茨辛斯基共同提出了这个理论。他们认为,当人们被提醒死亡这件事情的时候,会陷入深深的“存在焦虑”,需要做一些证明自己存在的事情,提高自尊。
买买买是一种方式,管理身材是一种方式,投入工作也是一种方式。亲密关系的追求和投入同样能缓解死亡焦虑,无论是亲密的伴侣关系还是亲子关系,因为依恋让我们在不安全的环境中有稳定感。当自尊强大时,焦虑得到缓解,个体才回归正常生活。
恐惧管理理论像个定时的闹钟,在沉沦的生活里提醒人们珍惜当下。一切唾手可得和习以为常的东西,某天也许就会永远失去。
2003年我小学毕业,因为非典,毕业照也没有拍,大部分同学此后再没见过,将来大概也不会重逢。人生最初的、陪伴最长的同窗以一种戛然而止的姿态告别,只剩下有缺角的名字和模糊面容。
一位读者决定,疫情结束后,他要换一种生活态度,积极争取想要的东西,不再当逃兵,不再安于现状,不再混吃等死般地浪费生命。2020的新年规划被疫情淹没,不像往常般占据朋友圈的地盘,当疫情离去,希望我们不留遗憾。
杨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