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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时候在实践中展示欧洲的团结了。”今年9月中旬，希腊总理米佐塔基斯谈到欧洲移民政策和希腊新一轮难民危机时说。呼吁欧洲用切实行动来重塑内部团结，是米佐塔基斯与欧盟理事会主席米歇尔会晤后达成的共识。此后一个多月多个事态的发展进程也显示，一直以来“走走停停”的欧盟一体化进程，正朝着米佐塔基斯所希望的方向前进，在内外部双重压力下迎来新的利好窗口期。
世界局势的重塑，促使各方都在重新认识具有传统影响力的欧洲。分析普遍认为，欧洲影响力式微的事实虽然客观存在，但在大国博弈日益激烈的背景下，欧洲的“中间国”立场和其对战略平衡所起到的关键作用，反而成为一个特别的存在。面对反扑凶猛的新冠肺炎疫情“二次来袭”和经济“二次衰退”风险，欧洲各国在对外议题上的立场变得一致且强硬。
因为将伊斯兰教描述为“危机中的宗教”，并为出版描绘伊斯兰教先知穆罕默德漫画的行为辩护，法国总统马克龙与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之间冲突不断，而且演化为欧洲与伊斯兰国家之间的摩擦。
当地时间10月16日，巴黎某中学历史教师塞缪尔·帕蒂在学校附近被一名疑似伊斯兰教徒斩首，震惊全法乃至全球。事件引发争议的核心在于，帕蒂生前曾在课堂上展示有关先知穆罕默德的讽刺漫画，绘制先知穆罕默德或安拉画像在西方媒体监管中具有出版自由，却被伊斯兰教义明令禁止。
法国是西欧穆斯林人口最多的国家。官方数据显示，截至2020年，法国穆斯林人口在500万至600万之间，宗教问题一直十分敏感。另一个事实是，法国近年来饱受宗教极端主义和恐怖主义的威胁，流血事件不断。这一次，从决定为帕蒂举行国葬起，在外交上“适度强硬”的马克龙似乎已经下定决心捍卫世俗主义价值观，并借以重塑法国的欧洲利益捍卫者形象。案件发生后，法国警方第一时间对多个伊斯兰教协会和涉嫌具有极端宗教倾向的外国人采取突袭行动，马克龙政府也宣布将对51家穆斯林组织和机构展开调查。这引发了土耳其和中东国家的强烈反应。埃尔多安不仅推动多个伊斯兰国家发起反马克龙、抵制法国货的运动，甚至将攻击矛头对准整个欧洲，称欧洲“正在走向终结末日”。
埃尔多安极具侵犯性的言论，触碰了欧洲国家关于团结发展的敏感神经，欧洲多国政要纷纷出面力挺马克龙。德国表示与马克龙“团结一致”，政府发言人塞贝特称埃尔多安的言论是“诽谤”，“完全不可接受”。荷兰首相马克·吕特也表示，荷兰“坚定地与法国站在一起，支持欧盟的集体价值观”。意大利总理孔特则在推特上写道：“个人侮辱无益于欧盟与土耳其达成积极议程的希望。”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也表达了对马克龙的支持。
观察人士认为，法国和其他欧盟国家在对土问题上保持一致立场，有内外双重原因。一方面，土耳其一直把加入欧盟、“脱亚入欧”作为其长期国策，但是，正如塞浦路斯总统近日批评的那样，作为申请加入欧盟的国家，土耳其对法国总统发出如此猛烈的攻击，这与欧盟的价值观背道而驰。10月24日，埃尔多安在一次讲话中声称，“马克龙需要在精神层面上接受治疗”；次日，法国宣布召回驻土耳其大使。法国外长勒德里安表示，身为北约盟友，土耳其最高领导层“表达了对共和国（法国）总统的直接侮辱”，出现针对法国的仇恨和诽谤宣传，“证明他们希望挑起对我们的仇恨”。另一方面，近期法土、欧土之间纷争不断。在纳卡冲突和刚刚结束的利比亚内战中，法土两国分别支持不同阵营。欧洲方面普遍认为，明确在舆论和行动上支持阿塞拜疆的土耳其，没有在纳卡冲突中发挥好的、有效的作用。加上希腊与土耳其在东地中海争议水域的能源争端尚未平息，且不断有难民从希土边境进入欧洲，在欧洲疫情防控处在失控边缘之际，难民大规模越境势必加剧疫情蔓延。可见，此次法国“教师被斩首案”引发的抗议潮，更像是推动欧洲一致对外解决与土耳其和中东国家矛盾的导火索。
如果说欧洲和土耳其的冲突显示北约内部裂痕进一步加大，那么，世贸组织日前正式授权欧盟可以对美国采取报复性关税措施，则可以视为跨大西洋同盟关系进一步疏远的又一例证。
10月26日，世界贸易组织召开争端解决机制会议，正式决定允许欧盟因波音补贴问题对美国商品征收报复性关税。根据世贸组织争端解决机制仲裁员9月15日的裁决，由于美国政府向波音公司提供政府补贴违反了世贸组织有关规则，导致欧洲飞机制造商空中客车销售大幅下降。欧盟有权对美国商品和服务实施报复措施，即可以对美国商品和服务贸易每年征收39.9亿美元关税，直至欧盟认为美国已履行世贸组织相关义务，或双方就该争端达成彼此都可接受的解决方案。在实施报复措施之前，欧盟必须获得世贸组织争端解决机制的授权。世贸组织争端解决机制10月26日作出的这一决定表明，欧盟已经获得相关授权，从即日起可以随时对美国发起关税报复。
2004年，空中客车交货量首度超越波音；同年，美国就欧盟航空业补贴提起仲裁，从20世纪70年代起计算欧方的违规补贴，称空客获取了220亿美元的违规资金支持。数月后，欧盟也提起仲裁，指证波音接受了230亿美元不当援助。世贸组织的最新仲裁决定，标志着欧盟与美国围绕波音飞机政府补贴问题长达16年争端的结束。欧盟方面表示，虽然并不愿意诉诸关税报复行动，但如果美国仍不停止对欧盟就补贴空客的申诉实施报复，那么欧盟别无选择，只能行使自己的权利。
虽然有评论指出，在疫情重创全球航空业的背景下，波音和空中客车的争斗没有太大的实际意义，但是，面对单边主义、保护主义和贸易霸权主义道路上越走越远的美国，世贸组织的这一纸裁决，对欧洲谋求战略自主、加强内部团结和建立更大的国际影响力，都有着更长远的意义。
欧洲仍旧试图避免与美国发生正面冲突，甚至希望在美国“以拉为主”的最新对欧战略上扩大自己的利益，但可以看到，欧洲正在努力摆脱美国牵制。在防务独立问题上，北约国防投资助理秘书长卡米尔·格兰德近日表示，自2016年以来，该联盟非美国成员的军费开支增加了1300亿美元，“这对于欧洲来说是个好消息”。在与对华关系有关的5G问题上，虽然部分欧洲国家在美国的胁迫下追随美国，终究也只是独木难成林。10月19日，包括瑞典、芬兰、希腊在内的15个欧洲国家联合致信欧盟称，整个欧盟范围内的反5G活动日益猖獗，对电信基础设施的破坏不仅威胁成员国的经济，也阻碍欧盟实现5G目标的进程，呼吁欧盟制定长期策略，打击有关5G技术的虚假信息。10月23日，欧盟外交与安全政策高级代表博雷利与美国国务卿蓬佩奥举行关于建立“中国问题”正式对话机制视频会议，欧盟方面明确表示，“这不是一个对抗中国的联盟”。在气候变化的议题上，卡内基欧洲中心日前发表文章指出，欧洲要在中美“脱碳竞赛”中发挥更具整体性的战略作用。
因为新冠肺炎疫情，民众对于欧盟机构的认知有所波动。尽管如此，人们对欧洲国家保持团结的呼吁保持基本稳定。欧盟10月23日最新发布的“欧洲晴雨表”民意调查显示，大多数受访者表示他们信任欧盟，肯定欧盟正面形象的受访者与认可中立形象的受访者比例相同，均为40%。
分析人士认为，除外部威胁外，欧洲内部危机同样是民众希望欧洲各国团结起来发挥作用的理由，不论是抗击疫情还是寻求与英国在最终期限前达成贸易协议，欧洲都处于展示团结力量的关键节点。9月23日欧盟正式提出新版《移民与难民庇护公约》，根据新版公约，欧委会对欧盟成员国接收难民的人数或者份额不再进行强制要求，而是由各成员国根据具体情况灵活掌握。这也被认为将有助于在欧盟内部建立起统一、平衡且高效的移民与难民庇护及遣返机制，解决长期以来欧盟各国在难民问题上责任分摊不均的困局。
多重挑战之下，欧盟国家领导人正在从多个维度上寻求共同立场，推动相关共同政策的发展。正如欧洲理事会主席米歇尔日前谈到应对“第二波疫情”时所言，“欧洲目前处于不利局势，这就是我们需要共同采取行动的原因。”
本报北京10月28日电
中青报·中青网见习记者 马子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