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夜幕笼罩这座城市,黑暗便会被城市耀眼的灯光驱散。
车水马龙的路上,流光如艳阳洒在波涛上,点点金鳞随浪花跳动着,人们穿梭于霓虹璀璨中,游走在火树银花间,黑漆漆的楼房被万家灯火点亮,虽是夜晚,亦如白昼。风起了,晚风安抚整座城市躁动的心,点点星光,几处蝉鸣,悄悄地,它沉睡了。这无边的静寂中,唯路边的街灯还亮着,照着每一位匆匆归家的人。
童年的夏天是对无忧无虑的享受。仲夏的傍晚,老街两侧的巷子中,老人支一张马扎儿,坐在槐树下,扇着蒲扇,乘着凉,谈着那些大人的话,看着眼前的孩童嬉闹。那些孩子,不时藏在树后,躲着那个当“鬼”的倒霉蛋;不时跳进草丛中,寻觅着草窠里个头最大的蚂蚱;不时抄起木枝,耍着电视里“齐天大圣”的拳脚。我亦会参与其中,但身后需要父亲的陪同,只有夕阳余晖打在父亲壮硕的身躯上,我看到投下的那个高大的影子,才会安心地玩耍。
斜阳渐落,街灯亮起了泛黄的灯光。见路灯亮了,爷爷便起身拎着马扎儿,点起门前的那盏门灯,向我喊道:“天黑喽,要下蚊子了,该回家睡觉了!”我听到召唤,便抓着父亲厚实的手,朝着那盏暗黄的门灯走去。
这个习惯好像就是从那时开始,乃至今天,无论是谁要晚出,门前会始终有盏门灯,时刻明亮着,温暖着每一位归家的人。
从那条老街搬走也有10年的光景了,转眼之间,依赖父亲的我,也长成一名为了求学而远离家门、独自居住在学校的高中生。长期赖在家中的我,也有每周末见到父母的激动。随着凛冬将至,这太阳好像也怕起冷来,在岗的时间越来越少,这白天也就越来越短,清晨起来就是一片漆黑,到了晚上放学,又变得没了光亮。我拎着大包,提着小包,借着校园里微弱的灯,探着脚下的路,向着校门走去。
远远便能看见,父亲倚着路灯站着,探着,望着,打量着每一个从黑影里走出来的学生,见好似像我的模样,缓着步子向前,直到看清是我,又匆忙跑了几步,“儿子,这周怎么样,累坏了吧,东西快给我吧”。他带着满面的笑容,来接我手里的行李,我看着父亲说:“没事的爸,我拿着就行。”即使这样,还是会被父亲抢去那个大包。父亲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路灯下,父亲的影子被渐渐拉长。
小时候父亲那个高大的身影,不知不觉间,已变得有些瘦弱了。是何时起的呢?父亲好像变矮了。是我长大了的缘故吧,抑或是父亲身上那个名为生活的担子压的吧?这一周,他依然为了这个家打拼了,他才应该累坏了吧。
父亲一声不吭,就这么不停地走着,他被拉长的影子,渐渐收缩了,渐渐黯淡了,恍惚间,父亲的身影更加微小了,变得模糊不清了,我的步子停顿了。父亲见我没有跟上,回头问道:“咋了,儿?”他还是没有放下笑容,我赶忙回过神,强吸了口气,忍住眼眶里打转的泪滴,也笑着回道:“没事的,爸。”
路灯下,前面走着父亲,后面默默跟着儿子,那之间连着的,是彼此无声的牵挂。
搬入高楼,我便深爱上这城市的夜晚,夜色降临,我尤爱与父亲坐在阳台里,望着这城市里未央的景色。鳞次栉比高楼大厦,灯光闪烁,如空中星辰下凡,与那如钩如弦的月交相辉映,街头巷口点缀着无数光彩,霓虹交错,人们来来往往,灯火亦是川流不息。渐渐地,我与父亲好似都被这城市的夜景拉入灯彩通明的世界,那里可以随流光起舞,与灯火喧嚣,于白日里为生活的劳苦,仿佛在这个世界中都被尽情的宣泄,我们俩便如此陶醉在这灯火中。
这也是难得的悠闲吧,不知在以后的岁月中,我会不会离开这座我恋恋不舍的夜之城,不知我去的那个陌生的城市里有没有如此的灯火辉煌。远离故土,独自生活的日子里,很难有那漫天的霓虹璀璨吧。但我深知,无论我走到哪里,总会有两行街灯,盏盏相联,像黑暗中闪光的珍珠,婉蜒而去,无穷无尽,一路照亮的是家的方向。
一盏盏明灯,陪伴着每一位归家的人,也陪伴着那在家中守候多时,期盼着游子的人。
(指导教师:董瑞庚)
孟畅阳 天津市第一中学滨海学校高三(6)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