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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不求出版，不求大众的认可，他的无欲无求中有一种美……这是一个属于阴影的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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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被退过稿吗？
很多初试写作、渴望得到肯定的文学爱好者，大概都经历过望穿秋水继而希望破灭的时刻——你的投稿石沉大海杳无音信。运气好点，也许能收到一封礼貌的退稿邮件。
被退稿了，说明我们的故事暂时没得到理想的安身之所，但是，这不代表它们就此消失。说不定，你创造的那些故事，比你预想得还要有活力。若缘分深厚，它们可能出现在你命运的下个路口，带来一段超乎想象的人生际遇。
小说《退稿图书馆》，就演绎了一出由“退稿”启幕的群像戏码。
“退稿图书馆”是真实存在于世间的。1971年，美国作家理查德·布劳提根的小说《堕胎》里，主人公工作的图书馆接收所有被出版社退稿的书。作家离世数年后，一个读者真的创办了“退稿图书馆”向作家致敬。如今，你打开该图书馆官网就能阅读“退稿”，以及图书管理员的评论。
基于真实历史背景，法国作家大卫·冯金诺斯在自己小说里塑造了一座“退稿图书馆”。
在小说《退稿图书馆》中，那座位于法国布列塔尼克罗宗市的“退稿图书馆”，十几年来专门收藏那些无法出版、或作者放弃出版指望的书稿。而且，作者必须亲自前来提交退稿。
一些作家穿越大半个法国，走进“退稿图书馆”，“只为卸下自己的失败果实”——“这段旅途像一条神秘的道路，一条文学上的孔波斯特拉之路。他们踏过数百公里，以求终结未曾发表带来的悲伤沮丧，这里面有着重要的象征意义。穿过这条道路，写下的文字便会消失在世间。”
除了失意的写作者自己，没人在意那些退稿的前世今生，平日里几乎无人在意这家图书馆的存在。
小说中，“退稿图书馆”的平静，是被一对情侣打破的。心气颇高的出版社编辑戴尔菲和她的未婚夫弗雷德里克，在此发现了一部“亨利·彼克”创作的很美的小说《爱情故事的最后时分》，如遇沧海遗珠。
他们俩通过走访打听发现，小说作者是一位已经过世的披萨店老板。可在家人的印象中，亨利·彼克这个披萨师傅和读书写作八竿子打不着。为什么亨利·彼克会“瞒着”家人偷偷写作？为什么无人知道他是一个有天赋的写作者？为什么他的小说会向诗人普希金致敬？
这样的疑问，引着读者跟随小情侣一起“探案”；与此同时，亨利·彼克的遗孀玛德琳，也在浓重的困惑中，慢慢接受“丈夫居然写过一本小说”这一惊天事实。
“读者总是能够以这样那样的方式在一本书中找到自己的影子。阅读完全是一场自我的狂欢。人们总是无意识地在书里寻找共鸣。作家们可以写出最荒诞不经或莫名其妙的故事，但总有读者会对他们说：‘真是不可思议，您写出了我的生活！’”
玛德琳一面不相信丈夫生前能写出那样扣人心弦的语言，一面又觉得文字背后涌动的温情是有迹可循的。毕竟，他们俩曾经爱情的起点是那么美好，也许丈夫是把这份害怕失去她的心情铭记了下来，并用文字重新隐秘地演绎了一遍。
在编辑黛尔菲的全力运营下，这本名为《爱情故事的最后时分》的“退稿”，迎来了重生，被正式出版，并引起巨大轰动，媒体前来采访玛德琳及女儿，而那家“退稿图书馆”也瞬间成了“网红”场所。
面对这段过于华丽、完整的“传奇故事”，有人因此获益颇丰，也必然会有人起疑。小说后面出现了一个“闯入者”，带着怀疑的目光，开始调查这部“退稿”的真实作者是谁，悬疑感一点点盖过了浪漫感。
值得一提的是，这部小说里处处可见大卫·冯金诺斯对文学创作的有趣观点，比如他对“退稿”的形容——“作者不求出版，不求大众的认可，他的无欲无求中有一种美……这是一个属于阴影的天才。”“当每个人都不计代价地追求认可时，这里却有个男人，花费数月的时间精心雕琢了一部献给尘埃的作品。”
犀利幽默的大卫·冯金诺斯，毫不客气，在后记里为《退稿图书馆》安排了一个讽刺意味十足的结局。不过回想整个故事，你会发觉，那部“退稿”作者是谁一点不重要。引人深思的是，这样一部著名“退稿”的出现，为何能如此迅速而深刻地改变一群人的生活状态？
每个与事件相关的角色，都在与这部“退稿”的纠缠过程中，渐渐暴露出自己真实人生的质地，以及深埋于心底的秘密：婚姻的围城、事业的困境、时间的考验……所有问题一直长期存在于那些人的日常里，可是他们并不会奋力一跃，并不会急于改变，而是非得等到一部“退稿”小说的“搅局”，才既被动又冲动地抬起头，去面对内心另一个隐秘的自我。
所以，写不出一部受欢迎的小说算什么呢？我们最难书写的小说，最讲不好的故事，明明是自己的人生。想要超越自己的局限，时刻把控命运的行进轨迹，这件事何其艰难。时过境迁，又会发觉，做不到那一切的这一辈子，是多么令人伤感和遗憾。
毫无疑问，出现在“退稿图书馆”里的每一部馆藏小说，本身都有“遗憾”之名。然而，正如小说中“亨利·彼克”的遗作会引起轰动那样，换一个角度思考，对于后来的陌生阅读者而言，那些遗憾何尝不是一种新的希望和温暖？
在“退稿图书馆”里，他们不够圆满的结局，成了我们与生活和解的开端。
沈杰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