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1日,澳大利亚将举行3年一次的全民大选。澳大利亚大选方式是“选政党不选政客”,将投票选出众议院所有151个席位和参议院76个席位中的40席。在众议院选举中获得过半席位即76席以上的政党或政党联盟,将成为澳大利亚执政党,执政党领袖自动成为澳大利亚总理。
本届大选角逐在支持率最高的两个党派之间展开,现任总理莫里森所在的联盟党和阿尔巴尼斯所在的工党。如果联盟党胜出,莫里森将为自己谋得又一个总理任期。但近期民调结果显示,联盟党支持率落后于工党10-14个百分点,莫里森连任前景并不乐观;已在野10年的工党可能重新走向澳大利亚政治舞台的中心。
为挽回颓势、争取更多民意支持,莫里森再次使出“反华”撒手锏。早些时候,他设法尽可能推迟选举日期,为他和联盟党争取更多表演时间。他变本加厉地渲染“中国威胁”,曾指责中国“操纵澳大利亚选举”,还试图给工党贴上“亲华”标签。工党方面也不甘示弱,频频展现对华强硬姿态。
原本只是澳大利亚内政的竞选“政治秀”中,“中国因素”却频频被两党政客提及并渲染。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东南亚和大洋洲研究所副研究员郭春梅对中青报·中青网记者表示,在民粹主义沉渣泛起的背景下,澳大利亚外交事务已经被泛安全化;澳政客试图通过抹黑中国转移国内矛盾、攻击对手,却无视本国发展才是获得民心的关键。
中国“躺枪”被澳政客频频提及
从宣布大选日期之日起,莫里森政府就把“经济不确定性”和“安全威胁”作为竞选主要议题。在这场以国家安全为名的“恐慌运动”中,莫里森警告民众,“改写世界秩序的新独裁势力”已显露苗头,对“现有自由秩序”构成严重威胁。联盟党指责“外国势力”干涉和操纵澳大利亚选举,将矛头直指中国。以澳防长达顿为首的政客声称“中国可以将导弹发射到澳大利亚本土”,并大肆渲染“与中国开战”的可能性。在澳大利亚生活多年的华裔,被扣上了“间谍”疑罪的帽子。
中国与所罗门群岛不久前签署《中所安全合作协议》,在某些澳大利亚政客口中成为中国干涉其选举的“证据”。澳内政部长凯伦·安德鲁斯称,中国选在澳大利亚选举前公布中所协议是别有用心,目的是引起澳大利亚民众对现政府的不满,破坏联盟党的连任机会。她在接受澳洲媒体采访时说:“北京肯定非常清楚,我们正在进行联邦选举。为什么中所协议恰好在联邦选举期间曝光?为什么非要选在这个时候?”
将中国“塑造”成“最大威胁”的同时,莫里森政府和联盟党也借此向对手“泼污水”,攻击工党领袖阿尔巴尼斯与中国走得太近、对华态度软弱,无法维护澳大利亚的“国家安全利益”。今年2月,莫里森甚至公开抨击阿尔巴尼斯是“中国政府挑选的代理人”。就在莫里森发表这番言论不久,阿尔巴尼斯3年前在中澳商会上的一段讲话视频被翻了出来,在这段视频中,阿尔巴尼斯用中文发表演讲,呼吁澳大利亚与中国建立更紧密的合作关系。
“莫里森的这些言行,说明他已经是孤注一掷,急于抓住任何救命稻草。”悉尼大学历史学教授詹姆斯·柯伦对《纽约时报》表示,莫里森的“反华急先锋”姿态虽然经常得到美国的点名表扬,却并没有为他在国内捞到多少政治资本。在对华问题上,莫里森已经“毫无谨慎或理性的克制”,走上了“新冷战斗士”的不归路。
工党领袖阿尔巴尼斯也利用中所安全协议“反将一军”,指责莫里森政府怠慢了太平洋岛国,将所罗门群岛推向中国,这是二战以来澳大利亚在太平洋地区“最大的外交失败”。
“外交事务成为大选主要议题,在澳大利亚历史上是极其罕见的。两大政党都陷入了一种不理智的状态,即让‘中国问题’成为主要议题,取代了原有的竞选叙事。”《外交学人》指出,作为澳大利亚最重要的双边关系之一,管控好与中国的双边关系应该是选举议题之一,但是,澳大利亚与其最大贸易伙伴之间却没有政府层面的接触,任由“中国问题”演变为“谁更有资格保护国家安全”的党争议题。
郭春梅也对中青报·中青网记者表示:“澳大利亚外交机构已经被‘安全议题’架空,对外交往被安全化,安全机构掌握了外交话语权。”外交事务本该归外交部门负责,但在如今的澳大利亚,哪怕是最基础的对外交往,也由安全部门说了算。安全部门的心态普遍偏保守而非开放合作,因此,澳大利亚在对外交往中更多地表现出保守色彩。
炒作“中国威胁”不如反求诸己
在这场攻守大战中,澳执政党和在野党的对华调门越来越高,生怕自己姿态不够强硬被对方比下去。然而一个基本问题是,对双方的政治前景而言,“反华牌”真的有用吗?
近日,澳大利亚国立大学对3500多名澳民众进行了一次民意调查,结果发现,民众在2022年联邦选举中最关心的议题,是降低生活成本和完善养老体系,选择这两个选项的民众高达60%以上。其次是提振国家经济(54.4%)、降低医疗保健成本(53.5%)和应对气候变化(52.8%),然后才是防止恐怖袭击、遏制犯罪等安全问题。至于所谓“中国威胁”,并不在民众普遍关心的范围内。
郭春梅指出,从民调结果看,澳选民关注的还是与自身利益相关的问题,比如生活成本高、看病难等。像国家安全、“中国威胁”这些问题,老百姓并没有那么在意,只是被政客或媒体炒作、放大了而已。以防长达顿为代表的澳大利亚保守势力,则通过频繁炒作“中国威胁”谋取政治私利。
“反华牌”并不能给澳大选的任何一方加分,也不足以让莫里森挽回失去的民心。回顾2019年的上一届大选,工党在民意调查中的支持率领先于联盟党,但由于民众当时更不愿意看到工党领袖比尔·肖滕上台,所以在大选之日纷纷倒戈,把选票投向了联盟党。但在本届大选中,莫里森已经不是当年民众心目中的那个莫里森了。
从私德到政绩,澳政界和民间对莫里森的批评都不绝于耳。新冠肺炎疫情持续期间,莫里森政府因抗疫不力而广受批评。2019年至2020年,一场旷日持久的山火让澳洲大片森林化为焦土,无数野生动物葬身火海,莫里森却在山火严重时前往夏威夷度假,这让澳大利亚人出离愤怒。2021年,一名女性指控一名澳大利亚官员强奸了她,莫里森无动于衷的态度再次引发众怒,让他获得了“厌女症”骂名。就连莫里森的同僚也说,他是个“伪君子”“骗子”和“没有道德原则的恶棍”。
外交方面,莫里森的表现也一塌糊涂。2021年,澳大利亚单方面撕毁与法国的常规潜艇交易,转而与美国和英国签署AUKUS协议,法国总统马克龙怒斥莫里森是个“骗子”。在对华政策方面,澳反对党不止一次批评说,正是莫里森让澳中关系“恶化到了不必要的地步”。2021年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第26次会议期间,莫里森因在气候变化问题上行动迟缓而成为众矢之的。
中澳关系未来如何
在与莫里森的两次公开辩论中,阿尔巴尼斯都占了上风。在许多选民看来,阿尔巴尼斯在对待中下阶级和应对气候变化政策上优于莫里森。
1996年,阿尔巴尼斯当选国会议员。2007年工党领袖陆克文当选总理后,阿尔巴尼斯担任基础设施和交通部长。2013年阿尔巴尼斯成为副总理,但仅仅10周之后,工党在选举中落败,阿尔巴尼斯随之下台。此后,阿尔巴尼斯的政治生涯几经起伏,直到59岁时当选工党党首。
为避免丢失中右选民的支持,阿尔巴尼斯收起了“左翼”锋芒,为自己精心营造“中间派”形象。他提出“进行安全改革”“复兴而不革命”等口号,承诺在应对气候变化、降低生活成本、提高最低工资等方面作出“微小而重大”的改变。他曾抨击澳政府“让移民船掉头”的政策,在竞选期间又改口支持该政策。他曾表示与中国打交道时将采用更谨慎、更一致的态度,在竞选期间却一改往日措辞,指称中国是“对澳大利亚未来的安全威胁”。
对于阿尔巴尼斯的这些前后矛盾的态度,郭春梅说:“他毕竟是个政客。”因为联盟党把“对华软弱”当成对付工党的一张“牌”,工党似乎必须表现出对华强硬姿态,以避免被贴上“亲华”标签,刻意与中国保持距离。尽管如此,阿尔巴尼斯的竞选策略与莫里森仍有诸多区别,最明显的区别之一是,他希望争取120万名澳大利亚华裔的支持。新冠肺炎疫情暴发后,中澳关系持续恶化,华人在澳大利亚社会的处境愈发艰难。
对于工党在民调结果中显示出的优势,郭春梅认为,就常识而言,民调是民众投票意愿的反映,所以大概率反映了民众对联盟党的不满和对工党的支持。但从上届选举的投票结果看,民众对政党的支持并不等同于对政党领袖的支持。目前莫里森的个人支持率仍然略高于阿尔巴尼斯,所以还不能确定大选结果与民调不符的小概率事件会不会发生。
无论下一届政府是联盟党还是工党执政,中澳关系短期内发生根本转变都有难度。“谈中澳关系绕不开美澳同盟,而美澳同盟是澳大利亚两党的共识,是澳大利亚的外交传统和防务基石。现在中美关系处于结构性矛盾中,所以任何政党上台,都难以在短期内扭转澳政府的对华基本态度。”郭春梅说。
不过,对于工党倘若上台中澳关系是否有回转余地的问题,郭春梅持“谨慎乐观”态度。她说,当前中澳之间的任何交流合作通道都被堵死了,即便是教育合作、访学之类的民间交流,也被澳方贴上了“安全化”的标签。郭春梅认为:“如果工党上台,起码在民间外交和社会往来方面,会给中澳关系带来一些回暖可能。中澳建交半个世纪以来,经历过很多风雨,有过起起伏伏。只要不彻底关上合作大门,中澳关系回暖仍有希望。”
本报北京5月18日电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胡文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