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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11月11日 星期六
中青在线

一线园丁的文学梦

  来源:中国青年报  ( 2023年11月11日   03 版)

    视觉中国供图

    编者的话

    教师,是传授知识的人,是浇灌学生心灵的园丁。他们用语言播下思想的种子,用汗水培养着祖国的未来。本期3篇文章作者皆为一线教师,他们或是讲述自己的教学经历,或是回忆学生时代受到的精神熏陶,或是书写教书育人的世代传承,以心为墨,以情为笔,谱写他们的文学梦。

——《中国青年作家报》编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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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芳华写初心(随笔)

    代蕊 四川广元市旺苍县佰章小学副校长 

    再次重温《无问西东》,电影开篇就向我们抛出了一个问题,“如果提前了解了你所要面对的人生,你是否还会有勇气前来?”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我瞬间打了一个激灵,陷入了无限的沉思中。

    记得七八年前,到了小镇上教书。校园是被群山围绕起来的,有点儿像老舍先生笔下《济南的冬天》的感觉,“这一圈小山在冬天特别可爱,好像是把济南放在一个小摇篮里”。那小小的校园亦是如此,被四周起伏的群山包裹得结结实实,妥帖又安稳。

    初到小镇时,望着横在眼前的这一座座山,内心充满了无限的“恨”意。恨这一座座山阻挡了一个热血青年的青春,恨这一座座山困住了一个踌躇满志的青年教师的理想,更恨自己的“无能”,未能考进人人羡慕的城里,只能在这穷山恶水中惶惶不可终日。

    最初的那些日子,常常一个人在操场上一圈一圈地走着,走到小镇上的灯一盏一盏地亮起来,又一盏一盏地暗下去。长风浩荡,走着走着就泪流满面,在内心不禁暗暗思忖:真不知这样的日子何时才能是个头?难道我的青春就要淹没在这莽莽的青山之间吗?

    被大山养大的孩子们,天生具有一种野性。无论你在校园的何处,他们总是如一群小野马般奔跑着簇拥到你身边,“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而我总是被这样的情形弄得手足无措。

    可就在这一声声稚嫩的“代老师,代老师”的呼唤下,我的内心慢慢变得饱满起来。特别是看到他们那一双双闪烁着的大眼睛,原本颓废的我,整个人就像是鼓满了风的帆一样,变得热血沸腾起来。白日里,在群山的注视下,陪他们读书、做操、跑步、做游戏……我们的笑声久久地回荡在山间。

    因为有了他们,日子似乎也没有那么难挨了。等到他们回家后,我就一个人窝在宿舍里,一本本书,成了我在山间的慰藉。那些年到底读了什么书,已全然不记得了,只记得无数个夜晚读完书后,一个人走到走廊上,山风呼啸,月光皎洁,突然就有了“吹灭读书灯,一身都是月”的诗意。

    放假了,家住附近的老师都回去了,而我常常对着山一坐就是小半天。无论是晨雾缭绕时的山,还是朗朗晴日的山,雨后无限涳濛的山,还是白雪皑皑的山……就这样,在与它们日复一日的相处中,终于有了“相看两不厌”的感觉。

    几年过去了,我迎来了一个离开大山的契机。虽早已与大山“日久生情”,但还是抵不住想要进城的渴望。最见不得离别情形的我,离开那些山的时候,没有告诉孩子们。于是一个个电话打过来,那些令人心疼的哭声,让我的心也揪成了一团。为了弥补未曾告别的遗憾,后来成为一名记者的我,在回去采访的时候,决定还是要郑重地和他们告别。才远远地看见那些山,那些山里的岁月一下子就鲜活了过来。他们哭成一片,而我强装镇定,与他们约定:“孩子们,离开是为了更好的相聚,山高地阔,来日方长,我们都要在更高处相逢。”

    也因着那一句承诺,我日日奔波于小城的群山间,从这一座山到那一座山,从不曾懈怠,总想着“一日为师,终身为师”,虽然已远离讲台,但告诉他们的,我也要努力做到。

    记得有一次去燕子乡,采访一位在新冠疫情期间为不耽误学习而在悬崖边蹭网上网课的姑娘,全程都是感动的。

    车子在群山间疾驰,起起伏伏,人也跟着在车内起起伏伏。总以为快到了之际,又是几座山,一座山连着一座山,仿佛没有尽头似的。车子最终停在了一条小路边,我们一行人走下车去,步行去她家。

    在山顶的平房里,走出一个很腼腆文静的女孩子。我们跟着她走在她每日必走的小路上,一行人“嘎吱嘎吱”地踩碎了一路的枯叶。到了她蹭网的悬崖边,“天啊!”我惊呼一声,脚是不敢往边上踩的,生怕一不小心,就掉到了悬崖底下。那一刻,我的鼻子一酸,不敢想这样瘦瘦小小的她,是如何一日日走在这悬崖边上的?

    终于,扶着石壁,心惊胆战到了她上网课的地方。她非常熟练地坐在石壁后的一个洞口,蜷缩着双腿,将书本和手机同时摊在膝盖上。寒风凛冽,她却能在对知识的渴求中静下心来。那一刻,这一座座我曾无数次想要逃离的大山,让我再一次感受到了在它的陪伴下长大的孩子们,是多么坚定和勇敢。

    在山里穿行得越久,看到孩子们的面孔越多,想要重回校园的心愿也就愈加强烈。两年后,我再次参加考试,又回到了校园里。彼时已没有了巍峨的群山,从新校园望出去,只有几根舒缓起伏的线条,是那样的流畅又是那样的亲切。当再一次站上讲台的那一刻,时间仿佛都静止了。我从教室里望出去,一座青山横在眼前,我顿时热泪盈眶,山还是山,但在我的眼中又不仅仅是一座座山了,它仿佛是一位久别重逢的故友,一直在等待着我的回来。

    于我而言,这一座座山,是一位睿智的长者,见证了一位年轻教师的成长,有初时的青涩和迷茫,也有中途的背叛和逃离。然而,兜兜转转,让我感到最踏实的还是这一座座山,以及这一片片从教室里飞出来的读书声。

    就这样,我在这一座座山间,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路。所以,对于最开始的那个问题,此刻的我,能够斩钉截铁地回答:“如果重来一次,我依然会选择成为一名教师。不忘初心,不负韶华,更不改育人之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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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精神之父(散文)

    石毅 江苏泗洪县石集实验学校教师 

    那年暑假,我转学至离家30里远的城头中学读书。那所学校在洪泽湖畔,不仅升学率高,而且环境优美。大哥对我说,你小爷在那所学校教书。

    大哥所说的“小爷”,其实只是跟我们同姓本乡的一位陌生长辈而已。平时,双方素无往来。

    初次见小爷,吓我一跳。小爷长得人高马大,我和大哥在他身边一站,如同小草依大树。小爷未曾说话,已满面春风。大哥跟他寒暄片刻,便领着我去见班主任王老师,我很快住进了集体宿舍。

    小爷说话风趣,声音洪亮。一次,他拿着数学书,跟物理老师边走边聊,非常开心。一只脚刚迈进教室,头“咚”一声撞到门梁上。他下意识摸摸头,然后,笑着说:“乖,走神啦,门梁都对我提意见了。”逗得全班同学哈哈大笑。一堂精彩的数学课便拉开了序幕。

    小爷在黑板上画圆,从不用教具。大拇指为圆心,食指和中指夹半根粉笔,一转一圈,行云流水,一个完整的圆就成了。交汇点严丝合缝,找不到一点人工的痕迹。下课了,我们学着他的方法,也在黑板上画圆。结果,不是偏了,就是废了,没一次中意的。但从那一刻起,我喜欢上了数学课。

    城头是个林场,满目松林。学校树多草盛,一到晚上,蚊虫喧哗,撞得白炽灯当当响。集体宿舍全是陌生的面孔。只身在外,除了小爷,我没有熟人,加上性格内向,经常想家。一想家,就睡不好觉,孤独感油然而生。白天上课无精打采,时常瞌睡走神。初三首次检测,我自然败下阵来。

    周末放学,小爷突然叫住我。我心里一惊,跟在他身后,大气不敢出。脚下的石子在婆娑的树荫里发出沙沙声响。拐了两个弯,看到一排教工宿舍,灰砖灰瓦的房子像慈眉善目的老人。房子背后是菜园,菜园四周苍松环绕。

    到了小爷家门口,见厨房一小间,上面是碧绿的丝瓜秧,一层黄花,几只飞蛾在花间起舞。紧贴厨房有张蓝色塑料网,里面圈着几只母鸡。晚饭是小娘做的手擀豆面,菜是韭菜炒鸡蛋,一屋子香味。

    吃饭时,小爷问我乍到新学校是否适应?数学课是否听得懂?课余怎么安排……看我碗里面条快吃完了,不由分说给我添一大勺。为消除我的窘态,他让石磊(小爷的孩子)叫我哥哥,鼓励他给我夹菜。我渐渐放松了心情。

    吃完晚饭,夕阳西下,晚霞里的校园像一幅绚丽多彩的油画。小爷带着我一起在校园里溜达。校园里外几乎全是苍松翠柏,几棵白杨树散落其间,空气里弥漫着松香的味道。我们在校园转了一大圈,最后,在学校的鱼塘边坐下来。天空星光闪烁,小爷这才问我成绩考砸的原因。我惭愧地低下头,眼泪滴到地上,把心中的苦恼一股脑倒了出来……

    次日,我从集体宿舍搬了出来,住进小爷家一间放杂物的半檐小木屋。小木屋一面倚墙,屋面红瓦,红瓦上爬满丝瓜藤。松树枝干排列的墙面密不透风,地面铺着平整的砖块,里面有电灯、高低床、蚊帐、小吊扇、课桌、塑料桶。小爷递给我一把钥匙说,厨房里有自来水。那时,老家还没通电。这样的学习环境,在当时,正是我梦寐以求的。从此,小木屋成了我的栖息地,小爷是我依靠的肩膀。

    在这个遮风挡雨、修道院一样清静的小木屋里,每天,我早早地起床,洗漱完毕,便开始聚精会神地背书。晚上,回到宿舍,还可以再看一会儿。困了,床上一躺,伴着风声虫鸣,一觉天明。次日上课,精神饱满。之后的每次检测,我几乎都能考出满意的成绩。偶有闪失,小爷便安慰我:“马有失蹄,人有失手嘛。”

    那年中考,我的数学成绩全校夺魁,总成绩高出县重点中学录取分数50多分。中考前填志愿,遵循小爷的意见,我选择填报师范。小爷说,教书多好啊,风不打头雨不打脸,乡下老师稀缺,人生大有可为,再说穷人孩子早当家嘛。

    师范三年,我的父母先后去世,家徒四壁。冬天,我和二哥都在别人家借宿。好容易熬到师范毕业,参加工作总算自食其力。家中负担减轻了,日子逐渐好起来。

    回想起自那年暑假转学至城头中学,一晃,30多年过去了。在陌生的异乡,在迷惘的年龄,在成绩滑坡与志愿填报时,我有幸遇到善良的小爷,他像父母一样关心我,像朋友一样疏导我,像舵手一样引领我。小爷,一个曾经陌生的长辈,我的心灵导师,让我一辈子难忘的精神之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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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是爷爷种下的一棵树(随笔)

    李康宇 湖北荆州市沙市第六中学教师

    我想为我的祖辈写传,可我知道,寥寥几笔无法叙述他们饱满又干瘪、富饶又贫瘠、如星空般闪烁,却又像一棵已经生根几百年的老树般的一生。这一生,如同一本厚重的书籍,情节跌宕起伏,故事异彩纷呈,引人入胜,让人读来爱不释手,欲罢不能;又好似无边旷野之中的一户人家的青砖灰瓦上悠悠升起的轻烟几缕,在微风的吹拂下消失得无影无踪。但不管怎样,那些人,那些事,对我而言,就像是深深埋藏在地底的一坛坛经过岁月酿造的美酒,在每一个孤独的夜晚散发出淡淡的醇香,诱惑着一个不经事的游子,悄悄地,含羞地回到自己的家乡。

    我的父辈曾以那个村庄为起点而远行,可能时而回返,但却常常离去。然而,父辈的父辈仿佛将自己视为庄稼,亲手将自己种进土壤里。他们与这片土地在做一笔交易,以自己的精血为肥料,换来一年的口粮。

    土地悄无声息地塑造着生于此、长于此的人们的性格。我的爷爷就在这片沿江的土壤上生长着,他曾经考上北京的高校,可是由于种种原因,未能从这片土地走出去。当我问起原因时,他只是说,在这片土壤之下,有着复杂交错的根系,仿佛一双有力的大手,牢牢地抓着他。他在这片土里,埋下蕴含着梦想的种子,在一缕又一缕晨光之中破土而出,茁壮成长,成长为一棵又一棵树,为人们洒下一片片阴凉。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我的爷爷“树”了自己一辈子。他在一个小村庄的小学里辛勤耕耘了三十余载,如同村口的大槐树,深深地扎根在广袤而又湿润肥沃的土地上,寒来暑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未离开。

    曲折的泥巴路勾连起村西河边竹林前的一排小屋与东边有点颓圮的村小学,道路两旁的小草嗅得出爷爷脚下布鞋的味道。每逢下雨,土路变得泥泞不堪,他弯下腰,挽起裤脚,三步并作两步,一路小跑着去学校,可能是因为想要早一些到达教室,难免会溅起一些泥浆,沾到脚踝处。爷爷自己光顾着上课,竟然未曾发觉。当他走进教室后,常常引得学生们哈哈大笑。爷爷问他们为何发笑,班上有个胖墩墩的学生站起来说:“李老师,您是不是刚插完秧?”此话一出,孩子们笑得更厉害了。爷爷低下头去看,脸窘得像刚从地平线上升起的太阳一般红。从那以后,爷爷每次上课之前都会仔细检查,接着面带微笑,从容不迫地带着教材和备课本走上三尺讲台。

    爷爷并不高,我知道,三尺讲台之下,有他扎进泥土里的深根。

    这所小学的面积并不大,却也是附近几个村子里唯一的小学了。校园东南角的泥墙旁生了一棵桑树,已立在这里多年,爷爷来到这个学校执教之前,它已有一人合抱那么粗了。每当到了夏天,少不了蝉声阵阵,叶子绿得出奇,在微风中相互问候,遮住了天空中毒辣辣的日光,同学们课间时经常围坐在树下聊天。

    每年四五月的时候,孩子们都会在树下捡紫色的桑葚吃,胆子稍稍大一些的男同学便像“窜天猴”一般爬上树梢,将最好看的桑葚摘下,然后与朋友们一起分享。有一次,当个子很高并且很精瘦的班长爬上桑树时,正巧被迎面走来的爷爷逮个正着。班长见李老师来了,吓得哆哆嗦嗦的,一时竟待在树上左右为难,骑虎难下。爷爷缓步走到桑树下,提醒他注意脚下是否踩实,然后缓缓地往下挪。爷爷站在树下,伸出有力的双臂,护着他。

    班长战战兢兢地从树杈上挪到了爷爷的臂弯里,才算是松了口气。他低着头,脸蛋儿羞成秋天的苹果,发梢的汗聚成豆大的水珠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他把刚摘的桑葚揣在衣兜里,双手背在身后,等待着一场暴风雨的到来,他以为老师会严厉地批评自己。爷爷非但没有责备班长,反而还表扬了他。爷爷夸道:“你很勇敢,并且愿意为同学服务,懂得和大家分享,是个好孩子,只是不能再爬树了,毕竟这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班长抬起头,看着爷爷柔和却又带着几分严肃的目光,嘴角不禁微微扬起,用力地点着头。

    爷爷的众多学生中有一个调皮鬼,虽然记不清这个学生是第几届了,但我们总是能在饭桌上听到爷爷绘声绘色地讲述有关于他的故事。他上课总爱和朋友说悄悄话,可是哪里能逃得过爷爷的耳朵呢。挨了几次批评之后,他学聪明了,开始传起了小纸条。起初还很顺利,当爷爷面向黑板写板书的时,小纸条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呢?

    爷爷转身的那一刹那,小纸条还悬在半空,那种气氛是很难用言语形容的,他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可是爷爷也不恼,只是冷冷地说:“把纸条拿上来我看看……”这下完蛋了,他的心咯噔咯噔的,脸被吓得煞白。爷爷看过后说:“人物描写不错……细节描写还需要加强。这样吧,你从明天开始,当我的语文副课代表。”爷爷特意给“副”字加了重音。至于小纸条上到底写了什么,那是个埋藏在时光里的秘密。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多年,据说,这位课代表已经成了一个小有名气的文学创作者呢。

    爷爷说:“要想学好语文,不只是课堂上认真听老师的讲授,在日常生活中也要做一个留心人,仔细观察自然,用心感受大自然对于我们的馈赠。”

    有一节语文课,学生的精神状态不好,爷爷便带着孩子们来到了村口的小河边散心。河岸的青草长势很好,清澈见底的水缓缓地流淌着,水底有许多椭圆形的鹅卵石。仔细看去,会发现石头缝里藏着刚出生不久的鱼苗在没有规律地窜来窜去,也许度过夏季,它们就会长大吧。不时有几条游鱼跃出水面,激起水花点点,在阳光下泛起银光。班长将刚刚摘下来的桑葚,放到河水里清洗干净,分给同学们。吃完桑葚后,爷爷让孩子们坐在自己的身边,对他们说:“你们就像这条河水里刚出生的鱼儿,不久后就会茁壮成长,奋力地游进属于自己的海洋。”春末夏初的桑葚,涩中透着甜。

    等到爷爷正式走下三尺讲台,即将走出校门的时候,是一个干燥而寒冷的冬天,仿佛那个冬天的雪,全都落在了爷爷的头顶。他看着那棵颓然光秃的桑树说:“老伙计,别看你现在一片叶子也没有,来年春天等着瞧吧!”当然,这棵老树终究不再似他刚来学校时那样茁壮了,再想想自己,又何尝不是已经老了呢?

    村头街上卖肉的父子俩都是爷爷的学生。爷爷上街买肉的时候,父子俩都会问候一句:“李老师来啦!”并且偷偷地多送爷爷一二两肉,但是爷爷每次会多给一些钱,并且笑着说:“要是下次还这样,我就不上你这来买肉了。”但事实是,爷爷下次还会来,肉铺的老板还是会多给一些肉,爷爷也会多给些钱。

    时光荏苒三十载,爷爷的学生换了一批又一批,有的已经为人父母,有的离开这座平静的村庄,游进属于自己的海洋,有的仍然在这片肥沃的土地上夜以继日地劳作着,向阳而生。

    前不久,开车回老家看望爷爷,他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了许多。那些叮嘱,就像一股股潮水,不断地涌上我的心头,温暖而又充满力量。话语间,我频频点头,爷爷一本正经地说着,过了许久,终于不再说什么了。我站起身,对爷爷说:“老师好。”并深深地鞠了一躬。爷爷对我说:“你延续了我的梦。”他笑了,笑得很大声,像个20几岁的小伙子,脸上洋溢着幸福与满足。

    现在,我也入职了家乡的一所中学,成为一名语文老师。当我站在三尺讲台上,与孩子们遨游在知识的海洋里,向他们分享自己的人生经历的时候,恍惚之间,我才明白,自己也是爷爷种下的一棵树,他的一言一行仿佛不竭的养料,喂养着我,滋润着我。而我呢,也渐渐地成为一名种树人,讲台下这些望着我的孩子们,也在期待着我的一言一行,期待着从我这里汲取养料。

    原来,这是一种传承。写完此文,上课铃声响了,我面带微笑,坚定地向教室走去。

来源:中国青年报

2023年11月11日 03 版

一线园丁的文学梦
芳华写初心(随笔)
我的精神之父(散文)
我也是爷爷种下的一棵树(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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