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安塔利亚飞往伊斯坦布尔的航班一再延误,走出机场时,已是凌晨两点时分。机场出口的马路上挤满了来来往往的车辆,拥堵而喧闹。我对伊斯坦布尔拥堵的交通状况早已有所耳闻,可是完全没有想到,深夜的这座城市竟然也如此热闹。从机场到新城的轻轨车厢里不仅座无虚席,而且站着的人也不在少数。
我们的汽车终于在宽阔的马路上飞奔起来,把亮着霓虹灯的公司、加油站、银行、酒店和商场一个个甩到了身后。马路两侧的服装店和水果店虽然已经打烊,但店里仍然灯火通明,居民楼里也依旧灯光闪烁,让这个城市看起来格外充满精神和活力。
“混搭”的文化与艺术之美
伊斯坦布尔,这个世界著名的旅游胜地,是土耳其最大的城市。它地跨博斯普鲁斯海峡两岸,一部分在欧洲,一部分在亚洲,是世界上唯一地跨两个大洲的都市。
在漫长的历史中,伊斯坦布尔曾经是罗马帝国、拜占庭帝国、拉丁帝国、奥斯曼土耳其帝国与土耳其共和国建国初期的首都。在土耳其独立战争期间,首都迁至安卡拉,可是伊斯坦布尔仍然是土耳其经济、文化和艺术中心。
很多年前,当我读了土耳其文学家奥尔罕·帕慕克的随笔《伊斯坦布尔:一座城市的记忆》之后,这座被作者定格为黑白照片的城市,在我心里一直带着“充满帝国斜阳的忧伤”的神秘感,引发着我的好奇和想象。而现在,它却以另一种完全不同的姿态和风采呈现在我面前。
地处东西方交界,伊斯坦布尔的文化也是混合和多元的。古希腊、古罗马和阿拉伯文明都在这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各种文明的冲突、交错和杂糅,带给这个城市独一无二的“混搭”特质。
圣索菲亚大教堂也许是最能体现这个城市特质的地方。这座教堂于335年由君士坦丁大帝首建,532年查士丁尼一世续建,537年完工,距今已有近1500年的历史。它最初是拜占庭帝国东正教的中心教堂,体现了拜占庭建筑最杰出的成就。圣索非亚大教堂内部装饰令人由衷赞叹,除了各种华丽精致的雕刻之外,还有运用有色大理石镶成的马赛克拼图。
公元1453年6月,奥斯曼土耳其苏丹穆罕默德攻入了君士坦丁堡,下令将教堂改造成伊斯兰教的清真寺。教堂内的拜占庭壁画被用灰浆遮盖,与基督教有关的雕像也被搬出,穆罕默德还叫工人在教堂周围修建了4个高大的尖塔,于是圣索非亚大教堂变成了我们今天看到的这个样子。
土耳其共和国成立后,“土耳其人之父”穆斯塔法·凯末尔·阿塔土克认为,圣索非亚大教堂的朝向不适合穆斯林作礼拜,于是下令停止将教堂作为清真寺使用,而将其改造成了博物馆。伊斯兰教世界最负盛名的建筑师锡南在圣索非亚旧有的架构中增添了新的奥斯曼风格,长期被掩盖住的拜占庭马赛克镶嵌艺术也从此得以重见天日。
我们今天看到的圣索非亚大教堂,内部空间曲折多变,装饰富丽堂皇,融合了从拜占庭帝国至今,不同时代不同宗教的元素。教堂墙壁上显眼的地方悬挂着6个直径约10米的大圆盘,绘以阿拉伯文字的“万物非主,唯有真主”,据说是穆罕默德和他弟子的象征。古老墙壁上的圣像依稀可辨,穹顶上的马赛克天使头像和伊斯兰风情石柱奇妙地交相辉映,形成了一种独特却又不失美感的“混搭”艺术,正如这座城市的缩影。
歌咏生命、欢乐和幸福的城市
奥尔罕·帕慕克在他的书中写道:“假使这城市诉说的是失败、毁灭、损失、伤感和贫困,博斯普鲁斯则是歌咏生命、欢乐和幸福。伊斯坦布尔的力量来自博斯普鲁斯。在伊斯坦布尔这样一个伟大、历史悠久、孤独凄凉的城市中游走,却又能感受大海的自由,这是博斯普鲁斯海岸之行令人兴奋之处。”
今天的伊斯坦布尔显然已经告别了贫困、伤感和孤独,走在独立大街上,你可以充分感受到这个城市空气中飘散着的安详和幸福。熙来攘往的人们脸上洋溢着轻松与惬意,路边烤肉店和冰淇淋店的老板好心情地与顾客开着玩笑,时不时地还会有当地人过来跟你热情地打招呼,告诉你他也会说一点中文。
博斯普鲁斯海边的确能够给人以“歌咏生命、欢乐和幸福”的印象,这里热闹得像是正在举行一场永不停歇的盛宴。跨越欧亚大陆的博斯普鲁斯海峡大桥下,挤满了慕名而至的各国游客。本地人也聚集在这里,约会,玩耍,乘凉,或是去旁边的清真寺敬拜。卖纪念品和手工艺品的小摊位占满了桥下的步行街,不计其数的书店和小餐馆鳞次栉比,路边卖华夫饼和烤土豆的小摊贩们生意好得不得了,虽然忙来忙去,却是喜气洋洋。
伊斯坦布尔面积并不大,却有着1300多万的常住人口,所以这里的街道永远人头攒动,热闹非凡,繁华街区的行人摩肩接踵,多到几乎是在排队行走。
毋庸置疑的国际大都市
位于世界中心的伊斯坦布尔,是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文化大熔炉,这里的人会说各种各样的语言,除了土耳其语之外,还有希腊语、亚美尼亚语、俄语、汉语、阿拉伯语、保加利亚语、罗马尼亚语、阿尔巴尼亚语、法语、德语、英语等。
从20世纪90年代起,这个城市迎来了令人惊喜的大复兴。城市的公共交通系统得到升级,郊区开始发展兴旺,水路沿岸出现了大块公园绿地,一系列建设工程如火如荼。
伊斯坦布尔在文化方面的转型同样令人瞩目。贝伊奥卢区破败的富人宅邸已经被风雅的咖啡馆、酒吧和精品店所取代,这个“充满帝国斜阳的忧伤”的破旧街区也化身为充满波西米亚氛围的艺术集中地。伊斯坦布尔现代博物馆、萨特艺术中心和萨克普·萨邦吉博物馆等众多艺术场馆相继在此落成,向世界展示着土耳其的现代艺术成就。随处可见的街头音乐表演也让土耳其成为音乐的流行地,这些音乐不仅极富创意和激情,而且将东西方元素独到地融合在一起,创造了土耳其现代音乐的新风尚。
《伊斯坦布尔:一座城市的记忆》里有这样一段话:“福楼拜在我出生前102年造访伊斯坦布尔,对熙熙攘攘的街头上演的人生百态感触良多。他在一封信中预言她在一个世纪内将成为世界之都,事实却相反: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瓦解后,世界几乎遗忘了伊斯坦布尔的存在。”
如今,伊斯坦布尔已经重新赢得了“国际大都市”的地位。我想,若奥尔罕·帕慕克看到伊斯坦布尔被评为2010年欧洲文化之都和2012年欧洲体育之都,他也许不会再为这个城市感到伤感和落寞,今天的伊斯坦布尔一定会给这位伟大的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留下新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