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凌晨4点,当我对司机说“新年快乐”的时候,他们的回复五花八门:“能晚几分钟喊我吗?”“睡都没有睡醒,脑壳都是木的。”“清早八晨的(四川方言:一大早),莫催嘛!”……

没法,我只能盼着他们理解。因为我是一名铁路叫班员,在规定时间喊醒该起床的人,督促他们按时、准点出发,就是我的职责。时间一到,一段不带感情的声音就会出现他们的房间里:“2-2-203某某司机,值乘C****次列车,开车时间*点**分,现在叫班,请按键确认。”

来这个岗位之前,我是列车员。那时睡在火车上,叫班全靠拍床沿,“砰砰砰”的声音让我不堪其扰。后来,我成为动车列车员,工作强度更大,但至少床铺不再被拍得震天响。可由于下班时间过于集中,排队入住公寓是常事,那时的我对叫班员也十分反感,甚至还因办理入住太慢和他们吵过架。

可以说,在成为叫班员之前,我对公寓毫无好感,甚至对叫班员充满了厌恶。然而,2022年的一次岗位调整,让我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叫班员。

就像“当年射出的子弹,如今正中眉心”。曾经最讨厌的“扰人清梦”成了我的日常工作,压力扑面而来。每次叫班机响起,我都会代入被叫醒者的角色,心里五味杂陈。

起初,我极不适应凌晨2点到早上9点上夜班,三四点时困得要命,用冷水洗脸、喝咖啡喝茶、转圈跺脚等各种方式都用过。这两年,我对叫班工作渐渐有了更多的了解。前辈杨莹说,1958年宝成线开通时就有叫班员了,那时要挨个敲门,费时费力;20世纪90年代有了通话器,可遇急事还得跑过去;2000年前后引进叫班系统,才有了如今工作的雏形。2023年,我见证了人脸识别系统的引入,原本单人入住时间需40秒左右,现在15秒就能完成。

2025年春运,广元公寓日均叫班人数激增至近300人,平均每5分钟就要完成一次叫班操作。每当叫班机响起一次,我们就要核对一次,确保叫班零误差。

我常常会想起自己转岗后第一次值夜班时,听到叫班机响起时的紧张感。可如今,我已渐渐喜欢上了叫班机的声音。因为它每响一次,就有一批人准时出发,又有一批人平安到达。

变成自己讨厌的人,确实是一种成长。(刘光照 整理)

徐莺之(30岁)成都房建公寓段叫班员来源:中国青年报

2025年02月17日  07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