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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12月31日 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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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三”有话说给谁

本报记者 张国

中青在线-中国青年报 2010-12-31 [打印] [关闭] email推荐:
    在一份20页的“天津市新生代农民工的社会融入问题的调研报告”里,团天津市委为20世纪80年代以后出生、年龄16岁以上的“张三”勾勒了一幅肖像——

    如果这个农村户口、名叫“张三”的年轻人是在天津打工,那么“张三”最有可能是个24岁以下的小伙子——只要考虑到,天津目前有209万农民工,其中男性140万,而且低于24岁的占到了67.9%。

    “张三”倾向于形容自己为“城市的打工者”,至少有二分之一的“张三”是这样想的。他自认为仍是农民的可能性不到三分之一,把自己当成城市工人的可能性则不到五分之一。

    在这个飞速发展的沿海大城市里,“张三”不得不省吃俭用。工资低是打工生活中的主要问题。

    “张三”总是频繁地失去或找到工作,而这些工作都不算理想。在他身边,签了劳动合同的工友只占一半,而且有4成被拖欠过血汗钱。将近一半的人不清楚自己是否拥有社会保险。

    多数时候,“张三”会觉得“心理压力大”。但他只能找同事或老乡排解郁闷。在他的工友中,与城里人“很少接触”或者“基本不往来”的,超过一半。只有15.7%的人表示与城里人“经常接触”。

    假如“张三”有了孩子,忧愁也会随之而来。他比谁都盼望儿女跟城里孩子享有平等的教育机会,真正地融入这个城市。

    这就是“张三”。在一份20页的“天津市新生代农民工的社会融入问题的调研报告”里,共青团天津市委权益部为出生于20世纪80年代以后、年龄在16岁以上的“张三”勾勒了一幅肖像。

    在2011年的天津市人大会议和政协会议之前,团天津市委书记刘道刚、副书记白凤祥将把这份报告交给当地的一些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请他们认识一下这位“张三”。再通过“共青团与人大代表、政协委员面对面”活动,让“张三”把自身的需求直接说出来。

    中国各地有超过两亿的“张三”。国家统计局发布的数字显示,2009年度全国农民工总量为22978万人,超过总人口的16%。

    不能说农民工参与意识差

    调查问卷设定了45个问题,既有“您能否领到加班工资”、“您现在的交往或结婚对象”,也有“您在天津是否参加过地方人大代表选举或者政协委员的推举”。

    “我们更关心他们有没有比较通畅、合理的利益表达渠道。”主持调查的南开大学周恩来政府管理学院副教授贾义猛说。

    “张三”有话该说给谁?调查发现,政府部门出台了很多关于农民工的政策,但在寻访中,将近90%的“张三”对此一无所知,超过90%的人不知道维护自身合法权益的渠道。

    “他们表达利益的渠道存在,但这里面存在落差。”贾义猛说,从进步的角度来讲,他们的利益表达渠道越来越多。比如与父辈相比,新生代农民工学会了上网发言。但也存在渠道虚置的情况——有渠道,但没有被使用或使用不足。

    贾义猛说:“你不能说是农民工参与意识差。只要有这个渠道,有这个机会,他肯定参与,特别是关于切身利益的问题。”

    天津市西青区26岁的团干部刘海洋切身体会到了“张三”们的参与意识。团西青区委在本区发放了1000份调查问卷,有一次,刘海洋来到西青开发区的一处“蓝领公寓”。这个公寓住着上万名女工,外号“万女公寓”。

    在乡镇干部的陪同下,刘海洋早上8点左右在公寓门口发放问卷。但姑娘们都躲着他走,以为这是散发小广告。

    “万女公寓”的管理员阿姨赶紧喊了一句:“这是来听你们反映具体问题的,你们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反映。”

    话音刚落,姑娘们围了上来。200多份问卷很快没了。

    他记得很清楚,这些平均年龄比自己还要小的姑娘,填得特别仔细。现场只有两张桌子,她们趴在桌子角上,围了一圈,也有人趴在露天的台阶上。

    “我感觉她们的维权意识还是比较强的。现在就是缺少反映诉求的渠道。”刘海洋说。

    他们都很愿意说,而且谈的问题没有禁忌

    调查小组的张翔博士到建筑工地和小饭馆里寻找“张三”,他发现让他们说出心里话并不费事。

    “他们都很愿意说,而且谈的问题都没有什么禁忌。”张翔说,也许是因为平常没有人听他们说这些话。

    张翔也只有25岁。在工地上,同龄人会直截了当地跟这位陌生访客聊收入的多寡,聊结婚的打算,聊房价的涨跌,也会感慨“在天津找个女朋友很困难”。

    一位已经嫁给天津人、在这里安家的饭店女服务员对张翔说:“女孩子在天津要是能安个家,挺不错的。”

    无衣食之忧的张翔,对“张三”的困顿印象深刻。他感慨,他们六七个人打个通铺,而100多号兄弟“只有一个水龙头”,衣服也都是那样“随随便便就穿起来了”,有时候还会碰到拖欠工资,拖欠了又不知去哪儿打官司。

    “原来我们分析户籍制度还是在理论上,这次真真切切感觉到了户籍制度给他们带来的障碍。”张翔说。

    在最后形成的调研报告里,他们是这样写的:“制度障碍是农民工融入城市最关键的障碍。制度障碍中最核心的是户籍制度。”报告中说,新生代农民工的社会融入问题是一个社会性的大工程,解决问题要从根本上解决农民工社会融入的体制性障碍。

    我觉得我得融入这个社会

    贾义猛认为,在既存的政治制度安排下,团中央实施的“面对面”活动激活了既存的青少年利益表达渠道,一定会有所作为。

    调研之后,团天津市委权益部副部长王秋菊发现,新生代农民工对现状的“不满足感”非常明显。他们不只要赚钱养家,还要长本事,还有更多的追求。团组织很难直接解决民生问题,但在提高他们的“幸福指数”上,有很多事情可以做。

    白凤祥告诉记者,调研也得到了很多令人鼓舞的信息。比如天津市在农民工的医疗保险、居住证制度、子女受教育问题等方面,都做了很多探索,也得到了农民工的肯定。但农民工问题是从中央到地方的大事,需要更多的努力。

    他说,团组织将向党委与政府反映情况,也将通过“面对面”活动形成提案议案。团天津市委2010年建立了3186个非公有制经济、新社会团组织,覆盖了大量的农民工,提供了很好的组织保障。还将在“12355”青少年服务平台开通新生代农民工维权热线;联合多个部门对他们开展培训,不仅培训工作技能,也有礼仪、美容美发培训——让“张三”在这个城市里掌握谋生本领,也学会更好地生活。

    27岁的卢蒙就是一位“张三”。他把自己称为“资深的打工仔”,但他最近失业了。

    他设想的幸福生活是:“我有一个房子,有稳定的收入。我和妻子每个月能剩个一两千块钱,衣食无忧,开心快乐。孩子们茁壮成长。我是比较理想化的。我的欲望不是很高,安定、和谐。在这个城市里面,我希望能有一个特别幸福的小家。”

    这个不认为自己是天津人,甚至对天津也谈不上喜欢的“张三”,打算一直留在天津。他说:“我不能改变这个社会,我觉得我得融入这个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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