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与西方军事合作步入“蜜月期”？

    近期，正当全球把目光聚焦于中东、北非之际，俄罗斯先后与美国、法国签订了高额的军购合同，并与北约进行了历史上首次潜艇救援演习和空中联合反恐演习，掀起了自2008年8月俄罗斯与格鲁吉亚冲突后的新一轮军事合作高潮。

    采购两栖攻击舰、出售运输直升机、参与联合演习，俄罗斯与西方军事合作动作频频

    5月26日，俄罗斯总统梅德韦杰夫和法国总统萨科齐在西方八国集团首脑峰会开始前高调宣布，俄法两国已就“西北风”级两栖攻击舰买卖事宜达成了“最终协议”，并将于15天后签订价值约为15亿欧元的军购合同，双方约定其中两艘攻击舰在法国建造，另外两艘在俄罗斯建造。这是北约成员国首次向俄罗斯出售此类尖端武器，并达成如此大宗军购协议。

    同日，俄罗斯国防产品出口公司与美国陆军司令部签订了向阿富汗提供21架米-17新式军用运输直升机的军购合同，预计年底前交付9架，其余12架将于2012年交货，合同总价超过3亿美元。6月1日，俄罗斯军事技术合作局表示，俄与北约将于今年年底前签署协议，成立总额约为700万美元的米格系列直升机设备维护信托基金。

    在连签军购大单之后，俄罗斯又紧接着与北约展开了多场联合演习。5月30日至6月10日，俄罗斯潜艇首次参加了北约组织的代号为“无畏的帝王-11”的“世界上最大的潜艇营救演习”。北约声称，共有来自20多个国家的约2000名军事和非军事人员以及一定数量的舰船和飞机参加了演习，其目的旨在实现潜艇救援行动方面的国际合作最大化。演习中，美国、俄罗斯、意大利等国动用了潜艇援救设备以及先进的杂物清除装置，法国、挪威和英国共同使用了各自携带的救援系统。

    6月6日至10日，俄罗斯战机则首次参加了北约举行的代号为“警惕天空-2011”空中联合反恐演习。此次军演通过俄罗斯与北约建立的领空安全保障系统“共享雷达图像并对可疑飞机发出预警”。该系统在莫斯科和华沙各有一个协调中心，在俄罗斯、波兰、挪威、土耳其四国另有6个当地协调站点。俄与北约均认为，联合演习是对北约-俄罗斯理事会有关领空合作倡议的具体实践，其目的在于采取“共享领空信息、协调拦截可疑飞机”等措施共同防范类似“9·11”那种恐怖分子利用民航飞机发动的袭击。

    在展开积极军事合作的同时，北约还频频向俄罗斯“喊话示好”。5月30日，在保加利亚旅游胜地瓦尔纳召开的北约议员大会春季会议上，北约秘书长拉斯穆森指出，“北约需要同俄罗斯建立真正的战略伙伴关系，以改善整个欧洲-大西洋地区的安全环境”。议员大会主席卡尔·拉默斯也在会上强调，“北约同俄罗斯进行合作是唯一的选择”。

    政治分歧并未从根本上消除，从各自安全关切和利益出发的军事合作，带有显著的实用主义色彩

    “军事是政治的延续”，俄罗斯与西方军事合作的“密”与“疏”，都从一个侧面反映了俄罗斯与西方国家关系的“晴”或“雨”。当前，尽管俄罗斯与美国、北约等西方国家或集团在反导、北约东扩、格鲁吉亚问题等方面的政治分歧没有从根本上消除，但这并没有影响他们从各自利益出发进行合作。

    比如，从俄罗斯与法国的军事技术合作就能清楚地看到国家利益这只“无形之手”的巨大作用。其实，俄法两国军事技术合作早已开展，俄方交付印度的苏-30MKI歼击机搭载的就是法国的航空电子设备和多功能液晶显示器；俄军装备的部分T-90坦克安装的是法方授权生产的“凯瑟琳”热成像仪等等。

    为进一步提升军事技术合作的“深度”，2010年春天，俄法两国启动了“西北风”级两栖攻击舰的购买协商谈判，但由于双方在技术转让领域没有达成一致，使得军购一度陷入停滞状态。实际上，俄罗斯希望以购买法国两栖攻击舰为契机，借此打开与北约国家交流合作的突破口，并通过引进、消化和吸收西方的先进技术及管理体制，推动本国国防军工企业升级换代，解决海军投送能力不足的现实“瓶颈”。

    另一方面，法国意图通过军购合同的执行，使相关部门和企业获得必要的经费，在一定程度上解决“后金融危机时代”的军费缩减和国防工业投入捉襟见肘的“困局”，降低美国在军事技术领域的优势，并以此换取俄罗斯在一些国际问题上对其支持。正是基于这样一种互信基础，俄法之间才通过一年多艰苦而又复杂的协调、商谈，达成了“最终协议”，实现了各自利益。

    再比如，透过俄罗斯与北约之间展开的多次联合演习，折射出来的却是他们各自不同的安全关切。2008年8月，俄格冲突爆发后，北约-俄罗斯理事会会议中断，双边关系进入了“冰冻期”。不过，随着奥巴马政府对美俄关系的重新定位，北约与俄罗斯的关系也得到相应改善，出现了“解冻”甚至“回暖”的迹象。在2010年11月召开的里斯本峰会上，北约提出了未来十年的“战略新概念”，并宣称“不再把俄罗斯看作是敌人，双方结束过去、展开合作的时代已经到来”，并希望与俄罗斯建立“真正的战略伙伴关系”。此后，俄罗斯与北约在防范导弹攻击、网络袭击、恐怖主义等方面展开了一系列协商对话与务实合作，并取得了一些成效。

    对俄罗斯而言，2000年8月在巴伦支海发生的“库尔斯克”号核动力潜艇沉没事故，是其心头永远的“伤痛”。虽然随后展开的国际救援行动并没有最终挽回118名俄军官兵的生命，但俄方暴露出来的潜艇营救能力欠缺问题却是始终无法回避的。因此，参加此次“世界上最大的潜艇营救演习”，是俄罗斯提升与他国联合实施潜艇营救行动的一次有益尝试。对北约成员国而言，由于潜艇航线的隐秘性，舰艇发生误撞事故的可能性无法排除，且英法核潜艇之间已经有过“亲密接触”。为此，北约希望通过邀请俄罗斯参加此类演习，进一步增强与俄方及盟国在潜艇营救行动中的协调，确保遇到情况能及时妥善处置。 

    “9·11”恐怖袭击发生后，各国都把防范恐怖分子利用民航客机发动袭击作为反恐的重点之一。近日，俄罗斯战机参加北约空中联合反恐演习就是为了提高共同应对空中恐怖主义的能力。正如俄罗斯国家反恐委员会发言人说的那样，“举行类似反恐联合演习能有效提高对抗恐怖分子驾机实施袭击的整体潜力，保障空中局势发展的透明度和可预见性，强化俄罗斯与北约接触方面的信任措施。”说到底，俄罗斯和北约成员国面临空中恐怖主义袭击的可能性都不容忽视，“加强空中潜在威胁信息交换”与“协调拦截可疑飞机行动”是彼此的共同安全关切。

    俄罗斯与西方军事合作的发展仍将受到诸多不确定性因素的影响和制约

    从俄格冲突爆发后的阶段性停滞，到奥巴马政府上台后的策略性调整，俄罗斯与西方军事合作发展的“来时路”并不“平坦”，其中蕴含的各种复杂因素及其影响仍将在相当长的时间内继续发挥作用。

    一方面，俄罗斯与西方国家（集团）的政治需要依然是左右其军事合作发展的核心要素。俄罗斯、美国、法国等都即将进入总统选举的关键阶段，其国内政治生态的发展与外交政策、对外军事合作等紧密联动。无论是普京还是梅德韦杰夫，都把实现俄罗斯复兴作为对选民的承诺和政治责任，在北约东扩和建设导弹防御系统等核心问题上不会轻易做出妥协，巩固和增强其核力量优势，发展常规武装力量的决心也不会轻易发生动摇。

    在击毙“基地”组织头目本·拉登，取得反恐战争重大胜利之后，美国总统奥巴马将更加重视巧实力的运用，力求在中东、北非地区重新“谋篇布局”，并体面地从阿富汗、伊拉克战场“抽身”，为2012年的总统选举“加分”。顶住国内各方压力，与俄罗斯达成向阿富汗提供米-17军用运输直升机协议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尽管一个强大俄罗斯的出现并不是美国等西方国家愿意看到的，但是在应对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扩散、国际恐怖主义、打击贩毒和海盗等方面，以及在东北亚、中东、北非等热点地区事务中，西方国家仍需要取得俄罗斯的支持。综合考量，这些政治因素的细微变化都将在俄罗斯与西方军事合作上有直接体现。

    另一方面，大国利益和安全关切的有效实现在俄罗斯与西方的军事合作发展中依然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签订军购合同、设立信托基金、举行联合演习等合作举措看似“热闹”，但并不能表明双方的互信关系有了多大的改善，更不能掩盖俄罗斯与美、法等西方国家的暗中“角力”。近期，法国在利比亚问题上表现突出而且活跃，八国峰会上俄罗斯对卡扎菲政权的态度转变，以及峰会前夕俄法关于“西北风”级两栖攻击舰军购协议的达成，无法让人不产生相关联想，因为在此之前包括美国在内的其他北约成员国都对此项协议 “颇有微词”，甚至十分担忧。当前，北约正处在复杂的转型期，随之带来的是种种不确定性因素，这使得俄罗斯以利益一致原则为准绳的务实政治方针，遇到了不少新情况新问题。不过，当北约在外交方针和军事建设领域有所行动时，俄罗斯都会及时作出不同程度的反应。可以预见的是，对欧洲安全事务、导弹防御系统建设等主导权问题，俄罗斯与西方国家会出现磕磕碰碰的现象，但是关于军事合作的对话、谈判与行动都将围绕其各自的国家利益和安全关切持续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