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香不怕巷子深

    几个朋友要开车去西藏，刚好有个空位，问我去不去？那还用问，当然！毫不犹豫地第二次进藏，吸引我的不光是这次行程中有我没去过的阿里，还因为实在想念拉萨吉日四巷的甜茶。

    发现吉日四巷的甜茶，是在2009年第一次进藏时。一天早晨，鬼使神差地和同行的两个朋友拐进旅馆旁边的吉日四巷寻找奶茶。就在巷子即将拐弯的地方，一个藏胞坐在路边喝奶茶。弄清了我们的来意，他抬手一指巷子边一堵墙上的门帘。没有店牌，我们小心翼翼地掀开门帘，进入一个光线昏暗的院子。看着满院子、满屋子喝茶的人，我们怯生生地站在那里，努力掩饰着自己的不知所措。语言不通是让人很恐惧的事情，总怕自己说错什么伤害了别人。还好，喝茶的藏胞中有一个好听的男声传来：“喝茶？”我们慌忙点头。“他们喝完了，坐那里吧。”我们赶忙坐下，和藏胞挤在一起。

    几口甜茶一下肚，刚才还陌生的两族同胞马上谈笑甚欢，我这才松弛下来，慢慢体会奶茶的好：茶的香气始终是占上风的，弥漫在空气中，缭绕在鼻息里；奶似乎很明白自己的位置——奶茶，“奶”是修饰“茶”的，毫不喧宾夺主，用本身的甘醇掩盖着茶可能带来的苦涩，用滑爽滋润着口舌；而那糖放得恰到好处，不多不少，似有若无，一点儿也不腻人。

    从此，我记住了吉日四巷的甜茶。不光是因为它的美味，不光是因为它两元钱一磅的物美价廉，还因为那段和素不相识的人从陌生到熟悉的过程。

    再到拉萨，我迫不及待地向同行的朋友介绍吉日四巷的甜茶。还是没有店牌，还是那道门帘，还是那个熟悉的院子，但是没有了怯生生的感觉，像是回到家喝妈妈熬的茶。

    一对年轻夫妻带着孩子来吃藏面条，在他们等面的工夫，我像对待家人一样把自己的甜茶倒给他们先喝。夫妻俩客气着，笑盈盈地和我们亲热起来。原来，甜茶还可以用来消融隔阂！他们告诉我，上班之前一定要喝点甜茶是拉萨人的习惯。问他们这个习惯始自何时，小伙子告诉我“从我们小时候就这样”。我很怀疑这是英国人对西藏实施控制时留下的习惯，一查资料，果然有种说法是：“1920年代流行在藏军军官中的，仿效英式甜茶的一种饮品。”

    可是，藏式甜茶早没有了英式甜茶讲究茶具、讲究配茶点心甚至讲究喝茶时的衣着这些繁文缛节。而是一群普通人，挤在一个普通甚至有些破败的院子里，用普通的玻璃杯喝着。只是，甜茶的熬制过程却一点儿也没有简化——至少在吉日四巷是这样。

    在四壁已经被烟雾熏黑的狭窄的厨房里，那位和蔼的阿妈在弥漫的蒸汽间忙碌着。熬甜茶的步骤很讲究：首先把上好的红茶装在布袋里，在开水锅里涮五六分钟。然后加入牛奶或调好的奶粉慢慢熬制，直到茶水上没有了泡沫，水乳交融。再加一些糖。最关键的一步是，最后把茶叶袋里换上多一倍的新茶叶，再在茶锅里煮五六分钟。这样，色香味俱全的甜茶就没人能够拒绝了。

    交钱的工夫，我们想给茶店的阿妈照相，她微笑着但是坚决地拒绝了。我告诉她拍照的目的：“我想让所有到拉萨的人都知道您的甜茶，让他们都来喝您的甜茶。”阿妈笑笑，用手指指坐在院子里的喝茶人：“让周围这些知道我、熟悉我的人来喝就行了。”

    甜茶依旧令人回味无穷，但是那里面又多了一种味道——淡定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