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6日,北京市档案馆在北京市第三届“档案馆日”迎来了几十位特殊客人。他们多是双鬓已白的老人,拿着手袋中用几层纸包裹好的老照片,打算来“碰碰运气”。
其中一张极特别的老照片,被主人冯公遁粘在旧的纸棋盘上。来之前,大北照相馆和中国照相馆已经以“没有办法修复”、“从来没有修复过年代这么久的照片”为由,将这照片“拒之门外”,但照片的主人仍旧心有不甘。
他决定在10月16日带它到北京市档案馆。因为这一天,馆里的工作人员为39位市民的近百张老照片提供免费修复打印服务。
冯公遁粘在纸棋盘上的老照片,是其中“年纪”最大的一张。
照片已有些褪色,两侧有被撕过的痕迹。照片里的人物,一老一少分坐两侧,年长那位虽有笑意,却很有威严。一身长袍马褂做工十分精细,脚蹬一双三接头,派头十足。冯公遁介绍,这张照片已有近百年历史,那一老一少是他的爷爷冯昌文和父亲冯玉书。
“我爷爷曾是前门大栅栏一家知名成衣铺‘文茂祥成衣铺’的掌柜,在南城极有名气。 当年袁世凯就任民国大总统时的登基礼服就是他制作的。”冯公遁说。这段故事,是他从父辈那儿听来的,据说,这张老照片就是当初冯昌文去中南海收款时留下的纪念照。
冯昌文当年对独子冯玉书宠爱有加,连去收款时也不忘带着儿子,这便使得这对父子能共同出现在这张珍贵的老照片中。
“文革”期间,照片被抄出,照片里站在父子两边的政府工作人员都被撕掉,独独剩下父子二人。为避免再遇不测,家人只好把残照贴在一张纸质棋盘的背面,伪装起来,才得以让这老物件传到冯公遁手中。
经过北京市档案馆技术人员对照片的修复,看到这张老照片又“容光焕发”,冯公遁感激不已。
像冯公遁一样来修复照片的老人不在少数,年过80的高文正就是其中之一。他最珍贵的记忆都与爷爷高静涛有关。高静涛曾是清末举人,因早年深受康梁维新变法影响,他于1904年自费东渡日本留学。回国后不久便出任天津北洋法政专科学校校长,李大钊便是他极为得意的学生。
说起爷爷,高文正仍十分敬仰:“1936年,爷爷就告老还乡了,因此我小时候都是和爷爷一起生活的,印象中他十分和善,还很重视对我们的教育。” 在他拿出的老照片里,高静涛蓄着长须,穿着长袍,虽然身体有些佝偻,一双眼睛却仍显得十分明澈。
如今,高文正也像爷爷一样老去,走起路来颤颤巍巍。拿到修复好的老照片,他颤抖地将它装进纸袋中,缓缓离去。
那些记录着旧时光的老照片中,有不同的形象,有的穿着军装,有的穿着夹袄,有的甚至还骄傲地露出自己的三寸金莲,林林总总,都藏着一些珍贵的记忆。
年近60的田德也拿来了家中最宝贵的一张照片,这是一张全家的合影,照片背面,有蓝色钢笔的标记——1977年。照片里有田德一家三代人,正中坐着父母,他们膝头围着孙子孙女,后排便是田德兄妹几人。照片中的人物显得有些随意,一个孩子在啃苹果,另一个则弯着腰,大人们也站姿随意,甚至不看镜头,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自然的笑容。
照片里的景致不好辨认,但依稀能看到汉白玉的台阶和带着门钉的大门。“我父亲是故宫的一位工作人员,家就在西华门外的一所小房子中,照片拍摄地,也大概是在西华门。”田德对地点的概念虽已模糊,却忘不了当天拍照的情景:“那天一家人难得聚齐,天气又极好,一家人便搬着板凳到故宫照相,这是我们全家人唯一的合影。”
看着照片,田德经常会想起从前父亲带自己在故宫玩耍的经历:“那时,故宫许多荒废的院子里都颓败一片,杂草过膝。但御花园里的景色却特别好,石榴树、木槿花等各种植物都有,我和伙伴们在里面捉虫,十分有趣。”
只是当时照相机还是件稀罕物,她在故宫附近的生活和故事,大多只能存在记忆中。而这张老照片,常常会在不经意间,触动她内心深处的记忆。田德常常会回到曾经住过的地方看看。虽然那幢紧挨故宫的小房子已经不属于她,但她还是会望着家门口那棵石榴树,回忆已逝的父母。
现在的她走到哪儿都不忘带着数码相机。“至少可以让自己以后能看着照片想想从前。”她说。而她来找工作人员修复照片,也是为了让自己的回忆更加栩栩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