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学生潘的执著,我是真的怕了。若是他执著于学习,我当然甘愿为他效劳,可惜,他永远都是班里拖后腿且不自知的那一个。这次,又是如此。
他因为学分不够,过来选修我的课程,但来过几次后便没有了踪影。我一向是奉行来与不来,皆不喜不忧的态度,觉得学习完全是个人的事情,期望老师像高中时一样做保姆,那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我看到潘空空的座位,也没有督促别的同学提醒他按时上课,且等他何时有闲情逸致了,再来听课。
可惜他命不好,教学督导来检查,每次点名他都不在,我想为他掩饰都找不到理由。按照学院的规定,一门课如果缺席一半,除非老师特别开恩,就不再有参加最后考试的资格,当然,也无法得到学分。而恰好这两个学分,关系到潘能否顺利拿到毕业证书。
当学院将不能参加考试的学生名单下发给任课教师的时候,潘才着了急。他的钉子一样的钻研精神,在此时开始发挥作用,认定了只要我同意,他就可以获得参加考试的机会。
他制定的“攻关计划”颇为周密。起初是写邮件给我,第一封絮叨些家常,将我博客上的一篇文章用华丽的语言解读了一番,试图卖弄他的文采,并获得我的同情。可惜,我对这一套根本不感兴趣,只是告诉他,我没有权力私自做主放他参加考试。他要找的,应该是教务老师,而不是我。
潘不听我的劝告,或者他以为这是我的托辞,于是换成短信嘘寒问暖。我本就懒于回复,又怕他下一步会“午夜惊铃”,干脆学了同事,下课回家后便关掉手机。我以为潘会明白我的意思,但他却一意孤行,而且竟然在某一天,坐在了我家门口的楼梯台阶上。我即刻有被人监控了的紧张与不适,想要出门将潘劝走,可是又怕他会一哭二闹三上吊,只好躲在房间里,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潘大约坐等了一个小时,见我没有开门,便离开了。走时没忘了在我家的防盗门上塞了一张纸条:老师,我刚刚来过。潘。
没有注明原因,他当然知道我心中明了他此番的来意。
潘最终搬来了救兵——他的母亲。电话刚刚接通,潘的母亲便将潘的种种“罪行”数落了一遍,透着非常深刻的检讨和愤慨,还带着深深的内省。我听了不忍心,但还是忍不住告诉她,其实,这个问题,是潘自己的事情,她完全没有必要参与进来。潘已经是成人了,自己犯下的错误,应该懂得想办法解决,而不是还要让父母跟着委屈和脸红。
挂掉电话后,我主动给潘打了过去。不想潘却问我:哦,我妈妈给您打过电话了?我不知道呢。
我对潘的同情突然减弱,想了想,将一根尖锐的针扎了过去:“除了你,还有谁会把我的手机号码给你妈妈呢?你以为你妈妈会像你一样,空闲到有时间娱乐却不去上课,有时间坐在老师家门口等着要参加考试的资格吗?
潘终于失去了昔日的伶牙俐齿,沉默下去。我知道自己最终会心软,给他一个顺利毕业的机会;可是,我却不知道,他真正从社会这所大学里毕业,又会拖延到何时,而又有谁,给他颁发姗姗来迟的毕业证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