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周末,我确信自己已经陷入本年度最糟糕、疲倦、无力挣扎的一天。简单地说,我的脑袋里跑出了一黑一白两个小人儿,小白充满焦虑说:“写稿吧,写稿吧……”小黑则满怀忧虑地建议道:“等等,先小睡一觉休整一下”,或者“看会娱乐节目振奋一下精神吧!”
所以也许我不该奇怪,在刚刚打开的这个网站上,心理类图书销量榜上的前几名,都跟“willpower”这个英语单词有关。有的书把它翻译为“自控力”,有的译者更愿意把这称为“意志力”,不论如何,两者的文案都贴心贴肺地朝我挥着小手:明明想攒钱还总是花到月光吗?明明要节食却受不了美食的诱惑吗?有很多工作但总要最后一秒钟才完成吗?……那你就应该好好研究下“意志力”这个课题了!
顺便说一句,在打开这个网页之前,小白正在对我说第101次“写稿吧”,而后小黑淡定地无视了电脑屏幕上已经打开的编辑文本,建议我说:“要不我们找找下一篇稿子的选题?”
仿佛是为了说明这种行为的普遍性,美国佛罗里达州立大学心理学教授罗伊·鲍迈斯特在他的书《意志力:关于专注、自控与效率的心理学》中列举了一连串数据:在美国的一些调查中,一半以上的人认为自己是习惯性拖延者,他们估计自己上班时有四分之一的时间禁不住诱惑在做其他的事儿;而根据另一项调查,95%的人承认他们有时候会有拖延行为。
这些从实验室里提炼出来的数据很是宽慰了我的心。这也是健康心理学专家凯利·麦格尼格尔在斯坦福大学开设的“意志力科学”课程中特别希望台下各位“拖拉机”明白的一点:我这手忙脚乱、被挫折感充斥的状态,只是世间万事发展时极为普通的一种过程而已。
信手一翻书,更为悲催的案例就扑面而来:著名主持人奥普拉·温弗瑞曾给心理学贡献过一个名词叫“奥普拉悖论”。她人生的一大目标就是减肥:在刚刚当主播的时候,因为烦恼体重从125磅增加到了140磅,她去找了节食医生。根据医生的计划,她在节食一个月后降回原先的体重。但节食停止后,她渐渐反弹到了212磅。于是她4个月只吃流食,减回145磅。
如你所想,这轮节食结束后,她的体重又勇攀高峰——达到了237磅。
这位在事业上成功卓绝的女性在日记里满是对减肥的祈祷:“我生我自己的气。我无法相信,经过这么多年,尽力做了这么多事情以后,我仍然在谈论我的体重。”
凯利·麦格尼格尔曾做过研究,她相信心理学上的“晕轮效应”会影响人的判断力。譬如一个人正在节食,她成功地做到了吃一份低热量的早餐,“嗯,做得好,我是这么可爱,所以应该有些奖赏”。凯利模仿的对话,就跟我心里的小黑差不多。如果节食者这么想的话,午餐时多一份甜点也就天经地义了。
即便不节食,我也很熟悉这样的情况:如果小白提前半天完成了采访工作,小黑就跃跃欲试地想用一天时间的娱乐来庆祝自己的高效率。
曾经有一个研究小组非常想弄明白越节食越胖的原因所在。科学家们让志愿者品尝碗里的曲奇饼并作出评分。在开始测试之前,有些志愿者喝了一小杯奶昔,有些志愿者喝下了两大杯奶昔。曲奇饼的味道并不是重点:科学家注意到一个奇怪的现象,在那些正节食的被试者中,越是已经喝下了两杯奶昔的人,越是吃了更多的曲奇饼。原来,对于这些人而言,重要的不是饥饱,而是“去他的,今天的节食又失败了,明天我再重新开始!”
这种反复会让人疲倦,因为根据罗伊·鲍迈斯特在书里的结论,确实有一种可以被称为“意志力”的玩意儿存在于我们的大脑中,而且它是有限的。如果你十分钟前刚刚抵制过巧克力的诱惑,那剩下的意志力也许不足以让你在一道复杂的几何题目上再坚持10分钟。
比这个实验更让人熟悉的例子是,20世纪70年代,斯坦福大学心理学家达里尔·贝姆想把校园里“有责任心的人”与“没责任心的人”区分开来,但在收集了一堆非常奇葩的日常数据之后,这位研究者投降了:“学生们要么按时做家庭作业,要么每天换袜子,但没有人能既按时完成作业又每天换袜子。”
这事儿并不是说学生们明智地节省时间用来学习,事实上,在考试阶段,学生们更有可能与同学出去玩、睡过头、以及乱花钱。事情归根结底都是一个原因:他们运用了很多的意志力来督促自己刻苦学习,结果,在其他的事情上,他们已经没啥自制力去应付了。
说到底,意志力不是苦大仇深的“绝不动摇”,相反,如果想把一件事坚持到底,最好在生活中一小点一小点地完成目标。鲍迈斯特就倾向于一种说法:willpower的要义并非“自我控制”,而在于“自我调节”。
“长期是由多个短期构成的,我们需要时时抵制诱惑。这就是有意识地自我控制的用武之地,这就是为什么决定成败的不过是生活细节。”读着作者的谆谆告诫,小白在我心里也一本正经地点着头。
小黑呢?她眼下并不在这写字台前,厨房里的饭菜香缓缓飘出,真不幸,我已经在寻思着完稿之后的大餐了。
《意志力:关于专注、自控与效率的心理学》
[美]罗伊·鲍迈斯特;约翰·蒂尔尼著
丁 丹译 中信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