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跪女不寒碜

    底特律已经病成那样了，就甭找病根了，嘛好吃嘛吧。

    破产好吃——7月18日，美国底特律市政府提出破产申请。要逃债，缺德呀。其实，此破产并非破产清算，而是在法律程序的破产保护，相关各方通过谈判各自减利，以期损失最小东山再起。1978年美国修改《破产法》，增加了第十一章《企业重整》，即前面提到的有别于破产清算的破产保护。

    政府破产与企业破产虽有区别，但这是一个革命性的概念，风靡全球，在中国也日益普及。2013年3月，资不抵债的温州森泰集团紧急请求司法重整，一周后市委书记批示“发挥司法重整的作用，可以尝试”。往常，企业遇到麻烦，要不政府来救，要不破产清算，最狠的，老板跳楼跑路。温州中院院长徐建新大急：“与其跑路，不如申请破产保护。”

    接下来，棘手问题来了：破产保护，谁减利？黑人律师凯文·奥尔被任命为底特律市财政紧急状态管理人，他有权无需经过审查或征求公众意见就解散政府部门、修改公职人员的劳动合同、出售城市资产、修改某些相关法律等，相当于破产法官。

    显然，这里首先被减利的是政府和公务员，谁惹了事谁兜着。当年美国橘县政府破产后解雇了2000名公务人员，纽约州削减了20%的州立机构，纽约市关闭了20个消防站，总之政府得在自己身上割肉。

    当然，美国公务员也是人，也不好惹。3月起，奥尔与养老金基金和退休人员医疗保健基金谈判，共涉及约1万名市政职员和2万名退休人员，无果。7月18日，奥尔向联邦破产法院申请破产保护。但第二天，密歇根州一家巡回法院法官罗斯玛丽·阿基利娜便发飙要求中止此破产申请，称州长无权“削减养老金”。

    底特律政府负债约185亿美元，奥巴马的联邦政府能见死不救吗？不幸，可能。美国是联邦制，传统上没这义务。美国是地方包围中央，在联邦之前，北美13个州就各自有自己的法律、政府甚至军队，虽然之后联邦政府收回了军权及部分财权等，但理论上联邦政府与地方政府是平级关系，各选各的，各管各的，互不干涉。奥巴马想修高铁，训令各州分摊，州长断喝“不”。相对应，底特律遇到麻烦，也甭想联邦政府兜底。

    在中国不一样了，如果地方政府玩大了，上级一定会严厉训斥，并全力呵护。于是乎，地方官员被惯坏了，各地纷纷大手笔大跃进，做大做强。有个地级市，3年总投资达到3370亿元，透支了未来20至30年的资源和潜力。不怕，有领导，有后任。

    就算是奥巴马对底特律善心大发，也难成事，一切行动都须国会批准。那些来自五湖四海的议员们，凭什么要为底特律买单？何况，眼下联邦政府不仅背着16.7万亿美元的国债，还从3月起启动了850亿美元的自动减赤机制，奥巴马哪里搞钱？

    对，发票子，增税。如果一个政府有无限的发票子和征税权，政府就永无破产之虑。但滥发票子会招来通胀，征税会惹起民愤，所以这是任何政府最忌惮的高压线。底特律没有发票子的权力，但联邦政府——也没有。2008年小布什政府的财长鲍尔森为获批准政府刺激计划，当众给众议院议长洛佩西单膝下跪。好在议长是女士，男跪女不寒碜。

    在中国，发票子、增税也不容易。眼下中国经济低迷，国务院否定新的经济刺激计划，税务总局也一再下文禁征过头税。然而，上面有文件，下面也有。在陕西眉县，3月7日发文要求各部门和乡镇推广使用某品牌水泥，销量纳入年度考核，交警运管上街。此外，眉县还下达购房任务，谦称“指导性任务”，低调。

    这样，眉县虽然没有发票子和征税的权力，却是真正的全能政府，从水泥到房子，从投入到产出，都兜起来了。如此，何患破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