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俊敏做了个梦,梦见一帮子城管向他走来,准备查封他的书店。他从梦中惊醒,“嗖”地一下坐起来,揉了揉眼睛,一看不好,城管已经走到了他的店门口,他马上冲了出去。一看表,零点刚过。
讲这个故事的时候,他笑着摇头。他说,这是现实版的“梦想”照进现实。
有人进来逛书店,他很开心,有人买好书,他兴奋地进更多的好书回来。他说,卖不了,留给自己看。于是,《卡尔维诺全集》、《莎士比亚全集》、《托尔斯泰全集》、《胡适全集》等大部头书赫然摆在书架上。即便有人偷书,他心里还是高兴。
这和他在北大旁听受教育有关。
2004年,他在北京一家民办大学读书,代课老师曾是北大学生,无意中说了一句:建议你们常去北京大学听听课。张俊敏才知道,北大可以旁听。在详细问了情况后,第二学期他就退了学,搬上行李,成了北大旁听生。
在北大的日子里,他查阅课表,天天听课,最喜欢文史哲。
北京大学待他不薄,他随时就能讲出几个温暖自己的小故事:他没有北大图书馆的阅览证,2005年年初,在国际关系学院二楼举办的世界读书日的一次座谈会上,他偶然遇到图书馆馆长,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和想看书的渴求,并留下了电话,没想到两天后,馆长让他去一趟,亲自带他参观图书馆,并给他办了一张阅览证,张俊敏感动得一塌糊涂。还有一次,一位社会心理学教授在黑板上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码,张俊敏当时正处在低潮期,他尝试着向教授说起心里的苦衷,让他感动的是,教授马上回短信,耐心开导,直到他心情完全好转。
他觉得,读书人知书达理,素养高,他希望自己也能成为传播文化的使者。
办书店的过程中,他最大的感慨是“在基层,年轻人想做事太难”。
区文化局他去了10多次,办事的人总有理由推脱。张俊敏把领导堵在屋里,领导又让他去办事人员那里。周而复始,扯皮扯淡,问题依然不能解决。
工商局他也跑了十几次,不是差文件,就是办事人员不在。
张俊敏递烟,拉下脸来说好话,“要不,我请您吃饭,您就帮我办了吧。”
办事的人说:“不吃饭。”
有人私下告诉他,要办事,得送礼。小张不听,他认为自己干的是正经生意,为什么要送礼呢。
店面装修花了6万元,装上了大玻璃门。没想到,玻璃门惹来了市容部门,并且对方开了一张7000元的罚单。张俊敏坚持不交。
爸爸一筹莫展,找了市容,说尽好话,想出点钱把事情了了。市容不予理会。
张俊敏生气了。原来的小店,被他花巨资装修得那么漂亮,不但没人补贴反而被巨额罚款?他跑到城管部门,和副队长讲情理,谈法规,拍桌子。
对方不理,“我们不和你谈,你不懂事,我们和你爸谈。”
“我要去市委告你们,你们胡作非为!”张俊敏在办公室不让步。后来,罚款的事情在他的坚持下不了了之。
前两年,区文化部门收钱搞培训,他必须去听课,交了260元,培训后,结业考试,发一张文化市场培训合格证,“讲的还不如我懂得多,就是变相收钱。”他坚持这样认为。
工商所每年年审,很多费用让他莫名其妙,让他加入残疾人组织,支持残疾人事业,每年交360元,开一个社会团体收费收据。类似的不合理收费,还有各种名目,如果不交钱,审核就不通过。张俊敏交钱消灾,心里有气,选择了忍耐。
这些乱收费让他想起就生气,张俊敏把这样的乱收费称做对小生意人的“骚扰”,书店旁边的小老板们都选择了忍让,他越来越生气。
现在,他有了一个小女儿,人也变得现实了。原本要做文化传播者的热情,已经被现实浇得透心凉。
能留下的好回忆,都是和读者的互动,他向很多读者推荐作品,交下很多文学爱好者朋友。他还尝试着做公益活动,甚至精挑细选很多好书,让大家免费借阅。
这些难过和快乐的事情,都离他远去了。
“临汾就只剩下卖教辅的书店了,城市文化味道又少了几分。”关门前,他长久地望着书店的窗外,城市地标“鼓楼”就在店旁,“没有书香的点缀,文化就剩下这城楼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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