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你关注一部正在热播的纪录片《光明与阴霾——德日二战反思录》。”6月9日下午,在接待来访的日本著名历史学家、中国问题专家村田忠禧时,中国社科院日本历史研究所副所长高洪向村田先生郑重推荐。
自6月6日晚在中央电视台综合频道播出以来,《光明与阴霾——德日二战反思录》(以下简称《光明与阴霾》)在观众中引发了广泛关注。该片通过对史料的客观梳理,展现了德日两国对待历史截然不同的态度:二战结束后,德国建立了反省战争的系统机制,对纳粹的追责、清算至今仍未停止;而日本战后百般抵赖侵略历史,屡屡修改教科书、领导人多次参拜靖国神社等逆行,严重冲撞着国际公理和正义的底线。
在高洪看来,《光明与阴霾》尤其应该被推荐至日本的年轻一代,而这需要寄望于像村田忠禧这样“秉持良知的日本学者”。因为猖獗的日本右翼势力一直挖空心思向民众隐瞒真相、歪曲历史。正如片中日本中央大学名誉教授姬田光义所说的,“中国和世界在1937年就知道的事情(指日本侵华暴行),在日本却一直是‘最高机密’”。
村田忠禧曾亲赴山西省襄垣县西营镇,调查侵华日军化学战的暴行。村里老人们的诉说,让村田忠禧泪水盈眶、怒不可遏——1938年4月17日清晨,一股日军突袭西营镇,发现大量村民藏身于一个窑洞后,日军向窑洞里施放毒瓦斯,当场毒死百余人;想爬出窑洞求生者,有的被刺刀挑死,有的被割掉生殖器扔进火里烧死,年轻妇女则被轮奸折磨至死……至下午4时左右,村里151人惨遭杀害,横尸遍野。
尽管铁证如山,但类似的暴行,在日本社会被长期遮蔽。村田忠禧说:“日本军国主义对中国人民的伤害太严重了,必须澄清事实,深刻反省,才能发展中日两国的友谊和交往。”
《光明与阴霾》纪录片中指出,为了利用天皇权威维护战后美国在日本的统治,在美国的干预下,日本裕仁天皇被描绘为“傀儡”,并最终逃脱审判;随着冷战来临,美国欲变日本为“反共防波堤”,远东军事法庭草草收尾,100多名甲级战犯嫌疑人被释放,并陆续走上日本的政坛、商界。这其中,就包括安倍晋三的外祖父岸信介——他在参与组建右翼保守政党自民党、并于1957年成为日本首相后,便将历史教科书中“侵略中国”的表述改为“进出大陆”,否认侵华铁证。
安倍晋三也曾公开宣称:“我的政治DNA更多地继承了岸信介。”今年4月安倍政府公开的中学历史教科书审定结果显示,南京大屠杀、强征慰安妇等涉及日军暴行的表述,均被淡化甚至省略。
高洪说:“大多数日本年轻人不了解近代历史。日本历史教科书对日本的近代史有意淡化,把‘侵略’表述为‘进入’,把‘战败’表述为‘终战’,更是非常普遍的事情。除了学校教育,家庭、社会教育也对日本的侵略战争持回避态度。因此,日本年轻人接受历史教育的渠道很狭窄,不少青少年甚至是通过看漫画书来‘了解’历史的。而这方面的畅销漫画,又往往出自极端民族主义者之手。”
“许多日本人把‘正视历史、承认犯罪’称为‘自虐史观’,这一观点也被越来越多的日本年轻人接受。这真是个很要命的问题。”中国史学会会长、中国社科院近代史研究所原所长张海鹏说。而右翼政府常向年轻人鼓吹的,则包括“大和民族的优越性”、“大和民族的辉煌战功”等。
在许多日本人心中,视反省侵略为“自虐史观”,出发点在于爱国主义、国家利益。对此,日本前首相、日本最大的在野党民主党前党首鸠山由纪夫,有着较为清醒的认识。鸠山由纪夫被日本右翼势力称作“日奸”,因他曾以私人身份去参观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向“万人坑”合掌默哀,并致歉。在接受《光明与阴霾》摄制组采访时,鸠山由纪夫坦言:“日本是一个‘完结主义’的国家,很多日本人对于过去‘完结’的问题不想再提。”他表示,不少日本民众认为,如果政府(对侵略)认罪的话,会发生赔偿金等一系列问题,不利于日本利益。
但是,那段历史真的“完结”了吗?“正视历史”与“国家利益”之间,究竟是怎样的关系?《光明与阴霾》给出了答案。片中以德国为参照,展示了一个曾经的战争策源地是如何肃清毒瘤、与邻国和解、并被国际社会接纳的。
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李世安对记者表示,《光明与阴霾》非常客观、严谨。其披露的一些细节,如战后德国划分大片领土给波兰、德国与受害国共同编写历史教科书等,引人深思。“德国人明白,只有取得受害国的谅解,放下历史包袱,才能真正迈向未来,维护国家利益”。
高洪表示:“日本终将为否认历史、掩耳盗铃、欲盖弥彰的做法付出高昂代价。日本受到邻国的谴责和全世界的警惕,这并不符合日本的国家利益。”他说,“安倍为什么要干这个‘赔本买卖’呢?问题就在于,安倍及其追随者迷恋的是战前日本的‘旧梦’,也就是扩张侵略、奴役他国的‘旧梦’。这样的安倍,如何能与战争受害国达成民族和解?又如何面对中国的和平崛起?”
在李世安看来,与其说日本军国主义如今“复活”,不如说它其实从未消亡。如果国际社会不对其加以警惕,督促安倍悬崖勒马,就将会导致严重后果。历史从未远去或“完结”,正如《光明与阴霾》片中的一句话所言:“谁不愿反思暴行,谁将来就可能会重蹈覆辙。”
本报记者 蔡梦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