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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07月09日 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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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说心旅

在地下室相遇

贾晗琳  来源:中国青年报  ( 2015年07月09日   12 版)

    因为本科毕业论文田野调查所需,我在望京一个地下室住了近一个月。毕业论文答辩结束已两周,那些留在脑海里的质朴相貌与早晚间走道的各种嘈杂声,总在提醒我,我们之间的联结,我们之间的相似。

    住在我隔壁的是一对夫妻,来自山西临汾,他俩住在一个5平方米的屋子里,月租300元。房间里一张大床,一张小窄桌子,还有一个简易衣柜,其他厨具就都搭在低矮的架子上,或者直接放在地上。这是他们来到北京的第4年,住在这个地下室的第二年。他们对这边比较满意,不出意外的话会一直住着。

    大哥姓路,长得精瘦,说话做事略有些愣,譬如平日聊天时总需要我重复两三遍他才能听懂。除了临汾,他只到过北京,没有听说过我的家乡浙江,不知道杭州在哪里。北京是他走出来的第一站。

    第一次见面,尴尬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那天,送我入住的朋友走后,我一个人拎着一大袋生活用品下到地下三层,开门进屋的那一刻心中说不出的委屈。一个人坐在床板上,大哭了一场。隐隐之中听到隔壁房间有声响,我擦干眼泪打开一条门缝往外看,这时大哥也往我这边看,他放开了声说:“你刚来的?吃了吗?”我点点头,他好像看出了什么,怔怔地说:“有事说啊!”就进屋去了。

    大哥善良淳朴,买什么锅方便、去哪儿吃便宜,都是他告诉我的。一次,我帮学校老师发放问卷,需要地下室的住户填写,劳务费是每份30元。大哥看我一份一份地掏钱,提醒了我很多次:“你自己先掏钱,不是被老师骗了吧?女孩子出门在外,小心为好。”直到我说“我已经拿到老师的钱了”他才完全放心。

    大哥的妻子看上去比他年轻。大姐喜欢唱歌,每天晚上大约九点半,她从饭店下班回家,收拾完家务后就会躺在床上唱歌。她最常唱的是《甜蜜蜜》。临睡前,很多时候我都坐在床上做田野笔记,听着她的歌声,就会忘记逼仄的房间与滞闷的空气,自在得就如同大学宿舍睡前的卧谈。大姐个子娇小,话不多,见面时总是带着一副羞涩的笑容,她爱干净,每天回来总要打扫房间。她比大哥更适应现代化生活,她会蹭上班地方的网络在手机里下载一些电视剧。我曾与她连着几个晚上看完《何以笙箫默》,大谈何以琛的冷峻与酷帅。

    后来问起,发现我们的年纪之间刚好相差一轮。

    之后,我认识了隔壁大姐的姐姐一家,认识了地下室住着的大部分山西人,也时常与他们相互打趣来解闷,晚上剥3个小时的大蒜挣三四块钱,坐在走道里看他们打升级,或者与早下班的家政工阿姨们一起看电视闲聊发呆。在学术思索之外,我看到他们为生活付出的艰辛,看到人与生俱来的适应力、生命力。

    在地下室也会遇到和我一样的年轻人。他们中有典型的宅男宅女,有不可自拔的吃货,也有勤奋刻苦的兼职族,这些与“住在上面的人”并没有差异。我认识一个叫闫欣的姑娘,今年20岁,在一家韩餐厅当服务员。闫欣随父母来到北京,一家三口住在地下室,分住在两个房间。闫欣爱好美食,每到休息日她就和朋友在网上团购美食券。她告诉我,再过几年她就要回老家,结婚生孩子,所以要趁现在把北京的美食都吃遍。闫欣还喜欢打扮,屋子里挂满了各式包包,桌子上也都是护肤品。“虽然都不贵,但我喜欢美美的自己。”她那天说的话我现在都还记得。

    地下室的近百个房间,大多用薄薄的隔板相隔,彼此没有隐私,隔壁房间的呼噜声就如同在你床头。人与人的关系以一种高密度的相遇呈现出来,现在我还记得墙壁另一边晚间夫妻细碎的闲聊。

    地下室的鼠族要成为城市精英,这个梦想实现起来比十年二十年前要难好几十倍。在地下室认识的这波人,他们大多没有宏大的志向。他们带着个体的意义,走进这个国家的城市化进程,在北京这个城市留下个人记忆。地下室违规改建被取缔的新闻屡见报端,不同的人在这里相遇,同呼吸,同命运。

贾晗琳 来源:中国青年报

2015年07月09日 12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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