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按照数量平均分配,地球上每个人大约拥有1700万只苍蝇。
属于你的那一群,可能生活在最低气温零下70℃的北极、海拔5364米的珠峰大本营、贝加尔湖1.7千米深的湖底,或是利用浓密的毛发在体表形成一个小气泡,漂在美国莫诺湖捕食、产卵。
你最熟悉的,大概是那些从洞穴时代起就与人类形影不离的家蝇。它们在垃圾堆、臭水沟振翅游荡一番,熟门熟路地飞进厨房,靠脚底的味蕾品尝食物的滋味,用反刍出来的胃酸和唾液里的消化酶溶解食物,然后用细长的口器凑上去吸食美味的汤汁。
研究这些小家伙,估计需要异常强大的忍耐力。
伦敦自然历史博物馆的昆虫学家艾丽卡·麦克阿丽斯特,是这种双翅目昆虫的忠实粉丝。不久前,她专门写了一本书,作为“献给苍蝇的赞美诗”,书名就叫《苍蝇的秘密生活》。
在她笔下,这群昆虫无所不为,无所不在,闹哄哄地生活,尽心尽力地为人类做贡献,却从没得到认可。
麦克阿丽斯特最喜欢的苍蝇,是一种身长1~3毫米、芝麻大小的小蝇。它们像蜜蜂一样勤恳工作,为可可树传授花粉,没有它们就没有巧克力。芒果、红辣椒、黑胡椒、胡萝卜和洋葱,都要靠苍蝇传粉。
有些苍蝇是食尸动物和食粪动物,它们负责吃掉排水沟里的污泥,回收动物腐烂的尸体和粪便,让它们尘归尘土归土。这类苍蝇大约有1100种,法医和侦探可以通过观察它们卵的发育阶段,来判断凶案发生的时间。
每年雨季,许多鸟迁徙到非洲维多利亚湖,在密密麻麻如同云雾的双翅目蠓虫群中大饱口福。对当地穷人来说,这些飞舞在半空中的蛋白质是天赐的美食。他们把蠓虫挤压成黑色的肉饼,油煎,做成汉堡包,每个约含50万只蠓虫。
古埃及人欣赏苍蝇不屈不挠骚扰人类的毅力和勇气,把它们视为“圣物”,用金子制作苍蝇形状的护身符,奖给新王朝最英勇的战士。古罗马人相信浑身布满浓密刚毛的苍蝇能“以形补形”,把家蝇捣碎做成膏药来治疗秃顶。
现代科学来了,苍蝇是被第一批被送上太空的生物,在国际空间站的实验室“到此一游”。果蝇有75%的致病基因和人类一样,是遗传学研究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不久前,美国索尔克生物研究所的科学家发布报告称,他们对苍蝇大脑工作原理的研究,可以用于改善互联网搜索引擎。弗吉尼亚州霍华德·休斯医学研究所的研究人员正在开发苍蝇大脑的线路图,试图分析它们是如何思考的。
遇到危险时,苍蝇不但会拍拍翅膀飞走,还会屈起6只脚迅速弹跳。科学家认为,这个过程中并不只有本能反应,而是苍蝇基于气味、记忆、饥饿、恐惧等,用大脑思考得出的逃生策略。
麦克阿丽斯特对昆虫的痴迷始于童年时代。她在猫身上抓跳蚤,在腐烂的小动物尸体上寻找蛆虫,用父母给的显微镜仔细观察。第一次走进拥有3400万只昆虫的博物馆,她欣喜地发现自己找到了梦寐以求的工作。
她喜欢大自然的阴暗面,尤其钟爱“一切爱咬人的讨人厌的小东西”。
蜘蛛蝇是她钟情的苍蝇之一。它们体型又大又圆,身体表面的稠密毛发泛着金属般蓝绿的光。它们把卵产在蜘蛛的必经之路上,专挑狼蛛、活板门蛛、漏斗网蛛等体型大、寿命长的蜘蛛下手。一有机会,幼虫就会黏在蜘蛛腿上,钻进蜘蛛腹部,把它从里到外啃食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一副空壳。
这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小东西有着足够的耐心。如果蜘蛛还没有长大,幼虫会蛰伏沉睡好几年,直到寄主成长为一顿丰美的大餐。
麦克阿丽斯特唯独对一件事不太满意。她还没有自己的肤蝇——一种臭名昭著的寄生蝇,别名“人皮蝇”。
她曾在热带地区待过一段时间,满心期待会有肤蝇在她的胳膊或腿上产卵,然后用体温帮助蛆虫钻进她的皮肤定居下来。那些马力十足的进食机器用钩子把自己牢牢固定在寄主体内,扎进温热的血肉大吃特吃,把自己养得膘肥体壮,让寄主又痛又痒。
更可怕的是,它们拥有异常强大的繁殖能力。普通家蝇一生中产卵500个,有的苍蝇还会更多。雄性马蝇在追逐异性时,能够以每小时145公里的时速狂飙40公里。受气候变暖影响,到2080年,家蝇的数量将增加244%。
据美国昆虫学家布莱恩·威格曼研究,上一次苍蝇数量激增,还是在恐龙灭绝的白垩纪晚期。
早在2.6亿年以前,这群长翅膀的小家伙就已经在古生物的粪便中快乐生活。作为大自然的幸存者,它们轻巧地掠过沧海桑田,见证无数生物的诞生和消逝,或许有一天,他们也会作别年轻的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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