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的第二个周六,大风裹挟沙尘,一时间,京城变成“黄城”。网上有人打趣:今天的天气,打一歌名。很多人的跟帖,答案一致:《下沙》。
这调侃,让我心头激灵了一下——有很长一段日子没想起它,《下沙》。
第一次听《下沙》,年份我已然含糊,大概是2002年,在新疆。那时,人还年轻,精力过剩。旅途漫长,白天赶路,而一到夜里,年轻人会相约去唱歌,地点不挑,档次不挑,有歌可唱就OK。第一天,就有人点了这首《下沙》,一下把我听傻了:太好听了!这歌叫啥?《下沙》啊,这歌现在特别红,游鸿明的。游鸿明是谁?游鸿明是台湾实力派大帅哥啊,你居然不知道!
有一些歌注定是让人一见钟情的,《下沙》属于这一类。
那次新疆行,走了吐鲁番、喀什、伽师、疏勒、和田等地。其中一段行程,是搭乘双层卧铺长途汽车,穿越塔克拉玛干那条著名的沙漠公路,车行驶将近30个小时。头上是蓝天白云,路两旁是沙漠,每分每秒都有风景。那十多天,只要集体去唱歌,总有人争着抢着唱《下沙》,《下沙》的旋律响起,两个、三个麦克风就不够大伙抢,那场面可笑也可爱——对着屏幕上的歌词,一群人摇头晃脑高嚎着“天空啊下着沙也在笑我太傻,你就别再追寻看不清的脚印。天空啊下着沙也在为我牵挂,把爱葬在沙里还有你的消息……”
十来年过去了,当年那些一起走在沙漠公路上的人,已各散东西。很多人的名字,我已记不得。然而,他们唱《下沙》的那些夜晚,怎么仍旧如在眼前呢?
奇怪的是,有那么几年,我确实跟“沙”有缘。2000年6月,我跟一些人进入巴丹吉林沙漠,在40多摄氏度高温下,我们度过无法预知未来的艰难的十多天。还是在那年,8月,我跟一批人去了干旱无比的阿拉善,在额济纳、黑城那一带的荒沙戈壁中穿梭数日。此后几年又去了几次新疆、甘肃、青海、宁夏、内蒙古,最深的记忆,还是在戈壁滩、沙漠边赶路又赶路。十来年过去,大西北留给我的印象,如果只允许用一个字来概括,“沙”可能是最佳候选?
那一趟新疆行,《下沙》的旋律像蛇一般钻进我心里。这些年,有过很多次,在一些嘈杂的商场超市小饭馆,一向耳力不佳的我,总能捕捉到某个角落有人正唱《下沙》。寻声而去,结果常常能印证我的判断,“就像黑夜和白天相隔一瞬间,明知道说再见再见面也只有明天”,对,正是这首《下沙》。
当然了,后来,慢慢地,知道游鸿明长什么样了,知道他是台湾资深的创作型歌手,知道他游历过五大洲,知道他才情不凡作品颇丰。可时至今日,他的歌,我记得牢的,还是只有《下沙》。
这些日子,我被大学同学拉进年级微信群,每日作壁上观。从早到晚,群里都没闲着,回忆,唏嘘,调侃……一切对话近似于当年学校熄灯后每一间寝室都会上演的“卧谈会”,那段在校岁月,大伙恨不得聊至“死无葬身之处”,从当年的懵懂、无畏,到各自的初恋、暗恋、失恋。对他们——其实是我们,最容易总结出的相似点,是那4年,我们每个人,都有过一个或者N个无法忘记的人,有过一个或者N个无法忘记的故事。
前几天发现,车里的移动U盘中竟然有《下沙》,这个发现震惊了我。此后两天,我的车里反复放着《下沙》,某刻听到入神处,车闯过斑马线才刹住,差点闯了红灯。
“每个人都有无法忘记的人,思念会像细沙穿过你的灵魂,轻轻开了门只有风雨声。我觉得爱情让人变得残忍,原本相爱的人变成心头的针,越是爱得真越是伤得深”。听着这歌词,想起微群里同学的“卧谈会”,那一刻,我很想轻松地哈哈一笑,但不知怎么,却有掉泪的冲动。一群已届不惑的人,还能如此追忆流年往事,既可爱,亦可叹,因为,很遗憾,爱情太短,而记忆太长。
只是,那歌里说得不对。让人变得残忍的,不是爱情,而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