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3月的天气,像脾气古怪的大小姐。一日比一日温暖的阳光刚刚逼樱花争着开了,凄风冷雨忽然卷土重来。对这样的天气没有足够经验的人,只好把前几日刚刚洗净晒好的棉衣,重新罩在身上。
小静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夹绒春装,抖抖瑟瑟地推开店门。我问她羽绒服是不是洗了,她说是的。于是,我们开始讨论武汉的天气,发现虽然我们在不同的年份来到武汉,却都曾在3月里狼狈不堪。
“等明年你就知道了,不过端午节不能收冬装。”有人说。小静忽然背过脸去,收拾杯架上整齐得似乎永远不会被使用的咖啡杯。
大家各忙各的去了,像一年多以来的每一天一样。
夜晚,北风吹得紧了。门被风吹开了一条缝隙,寒冷立刻像刀一样插了进来。小静跑去关门。可不等她跑回来,门又被吹开了,如此反复过三。当寒风再次紧迫地追赶小静的脚步,她忽然蹲在门边的地上,头深深地低着,像在练一种能够击退寒风的武功。
我拉起她,想开句玩笑,却被她眼中那飘忽不定的悲伤制止了。“我要结婚了。”她说。
“恭喜呵。”
着急结婚的大龄女青年越来越多,使我对于女孩结婚的事情,总是抱着本能的喜出望外。
小静长得不算漂亮,虽然精明能干,一度,我讨厌她过分地懂得讨好顾客,尤其与年轻男孩,说不上3句话,就熟悉得像亲人。店里搞8分钟约会,她也参加,与一个男孩彼此有意,不知为何不了了之。
我问小静结婚需要休息几天,她却说不再做了,并且给了我一个10天的期限。这对我来说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嫁了个有钱人?”
“是在老家的男朋友,实在不能再拖了。”
我第一次知道小静在家乡有个男朋友。
小静的家乡是一个北方小镇,她跟做生意的舅舅一家来武汉3年多了。舅舅一家说是做生意,也不过卖些瓜子花生等炒货。
10天后,我们聚餐,为小静送行。小静喝了一点酒,恣意地哭。
城市之中,人与人之间缘分的流转像高速的车海,纵然有留恋,终是更快地奔向了更光明的地方。
席散,我送小静回她的住处。离吃饭的地方不远,我们选择步行。春天已经真正来临,刚发芽的水杉似绿色的团雾,站立在肃静的、只有我们深深浅浅脚步声的街边。
不知说什么,索性什么也不说。直到在她的住处楼下,必须说点什么了。“会再来吗?”我问。
“我们商量好了,在镇上开家小店,卖服装或者奶茶。这儿,没什么是属于我的。”小静说。眼睛越过我的肩膀看向对面,有一种作别青春式的决绝。她转身跑上楼的时候,衣服背后的那行字,刺痛了我的眼睛,Hometown in exile(他乡即故乡)。
她会很快生孩子,也许生两个,过上小镇青年的平静生活。只是,她并非一般的小镇青年,她最好的青春,留在了一个她曾经想要拥有却最终不属于她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