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是历史的灵魂

    西安是个古城，远至西周的丰镐遗址，近到明城墙乃至西安事变的旧址，中国历史几千年的故事几乎都能在西安找到线索。作为游客，来西安无疑是幸运的，因为当地人在如何保存、表达、宣传历史遗产上积累了不少经验。大明宫国家遗址公园便是一个典型，这里通过多元化的历史展示，以“人”为中心，阐释着一种独特的遗产价值。

    大明宫是唐朝的宫殿群，位于今天西安市中心，占地3.2平方公里，总体为一个纵向的长方形，北半部呈梯形，南方正门为丹凤门，对应北方的玄武门。不过，这个玄武门并非唐太宗杀兄弑弟的玄武门，唐朝初年的皇宫并不是大明宫，而是位于长安城正北的太极宫。大明宫最初是李世民为其父李渊建造的居所，高宗李治时期大规模营造后，唐朝的朝寝才正式迁至大明宫。自此以后，包括武则天在内的十几位皇帝在此居住和听政，大明宫成为了有唐一代的政令中枢，也是中国历史最为鼎盛时期万国来朝的见证。

    大明宫国家遗址公园建设在当年大明宫的废墟之上。以考古成果为基础，针对大型遗址不易展示的局限，公园管理者力求通过多元的方式对遗址进行诠释。最南端的丹凤门原址，根据学者的考证，复原为一座庑殿顶建筑。这座建筑既是一个博物馆，也是丹凤门遗址的保护棚。进入这座“新”丹凤门内，径直走上二楼，即可俯瞰遗址本体。当年城门的五条门道中有四条门道依然清晰可见。复原的丹凤门通体为钢结构，用文物术语来说，属于“可逆”的建筑，即一旦需要进行新的考古发掘，可以轻易拆除。

    丹凤门东侧是游客服务中心，内有三个沙盘模型，向观众展示大明宫古往今来三个不同历史时期的面貌。首先是2008年大明宫国家遗址公园建设之前这块地区遍布民房、市场、工厂、学校的景象；其次是大明宫遗址公园建成之后的全貌；最后则是当年唐鼎盛时期大明宫的全景复原。游客中心北面是一家IMAX 3D影院，影院中定时播放影片《大明宫传奇》，并同时上映商业影片。

    这座影院之所以能够加入商业院线，是因为大明宫外部区域不需要收取门票，完全免费对公众开放，其功能相当于一个市民公园。实际上，整个大明宫遗址公园内，只有三分之一的收费区域。

    收费区域是当年大明宫的核心区，也是今天文物保护的重点区域。其核心是位于公园正中偏南的含元殿，它是举行国家仪式、大典的场所。皇帝即位、阅兵、接受使臣谒见等活动都要在这里举行。王维曾有诗云：“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描写的就是含元殿的百官上朝时的庄严威仪。

    如今的含元殿遗址并未像丹凤门一样进行重建，而仅对基址进行了复原，游客可通过阶梯迈上大殿的平台。平台上有复原的皇帝宝座，可以坐上去体验一把君临天下的雄伟气魄。含元殿东北方是大明宫微缩景观，以1∶15的比例实景展现盛唐时期大明宫的所有宫殿、建筑、门、路网和自然景观。

    大明宫北半部以太液池为中心，是一个免费的大众活动区。与南半部的广场和大殿所呈现的盛唐威严略有不同，北部更像一个市民活动的大公园，西安市民可以来这里跳舞、跑步、踏青，甚至还有年轻人来这里拍摄婚纱照。在这里，大明宫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土堆遗址，也不是专家学者的自留地，它更像是一个知识和文化的交流平台。比如位于御道广场西侧的考古探索中心，利用多媒体技术让游客亲身体验考古和文物修复的乐趣。而每天都有的“丹凤迎宾”等仪式表演，则以真人演出的方式向公众传递着历史的雍容气魄。

    突出对“人”的关注，是大明宫遗址公园的特色。整个大明宫遗址公园中最让我眼前一亮的地方，是大明宫遗址博物馆中的一个展区，这个展区专门用来呈现大明宫遗址公园建设前后当地民生的变化。公园建设之前，大明宫遗址区除了少部分文物保护地带之外，分布着大量的民用建筑。这些建筑既对遗址造成了影响，其本身的高密度分布和卫生环境也极大限制着当地百姓的生活质量，因此被称为西安市最大的棚户区。

    凭借建造遗址公园的契机，西安市将位于这块3.2平方公里内的居民集体迁出，既保护了遗址，又改善了百姓的居住环境。为了保留这一段历史，博物馆里特地保存了当时的一个棚户民房，在上方悬挂展示大量居民赠送的锦旗，并通过图片和文字的方式记录了大明宫遗址公园建设前后的景观变迁。

    仔细观察，我还发现在丹凤门和含元殿之间的广场上不规律地种植着许多树木，讲解员介绍说，这并不是唐朝时的原貌，而是在居民的建议下予以保留的原棚户区内的树木。老百姓说：根据这些树木，他们可以来到广场上，定位他们原来的房子。

    这让我联想到最近争论得沸沸扬扬的一件事，为了申报世界遗产，兴教寺一些周边建筑被要求拆除，由此引发了政府、专家和僧人三方之间的冲突。其实，无论是申遗还是拆迁，首先需要关切的并不是所谓的名号，而是活生生的人。人是历史遗产的灵魂所在，需要尊重和尊严。大明宫遗址是一项比兴教寺庞大得多也复杂得多的拆迁工程，我在这里看到的拆迁回顾展示，以及散落在广场上的树木，都体现出大明宫遗址公园的人文关怀及其对民间记忆的尊重。这又一次印证了：只有对得起人，才能留得住历史的灵魂。否则，再庞大的遗产，也只是一具躯壳。

    攻略：

    大明宫国家遗址公园全票为60元/人，包含丹凤门遗址博物馆、考古探索中心和遗址保护展示区。园区内游览小火车和电瓶车均为30元/人。

    电子导游机内置景区讲解录音，为游客游览大明宫提供深入的知识背景阐释。

    乘车比较方便，西安市内有包括2路、104路、913路等十余条公交线路均可到大明宫遗址。

    园区内设有多处餐饮店，不定期还有美食节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