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是个独立自主、自力更生的乖小孩。有在家族广为流传的一个故事为证:小时候,妈妈每天唱一首“小燕子,穿花衣”哄我入睡。可能单曲循环太久,终于有一天,我对她说:“妈妈你别唱了,我自己会唱。”于是在妈妈的愕然中,我自己唱着歌就睡着了。
这种强大的自我管理贯穿了我的整个童年与少年时期。由于出生月份比较大,勉强够着年纪就去念了幼儿园。别家小孩每天早上都在幼儿园门口上演一场生离死别,哭得那叫一个惨,家长们心疼得一步三回头;我从来不哭,每天蹦蹦跳跳地就去了——班上那么多呆萌的小男生,开心还来不及,据说我还经常安慰身边的小朋友。
上学后,得益于我家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小学、初中、高中,步行都在5分钟以内,所以家长接送这档事我又替爸妈省了。每天放学,戴着一顶小黄帽(学校发的,大概和黄灯一个功能),和几个同路同学,手拉手就回家了,有时候还感叹路太短,没能和谁谁多说会儿悄悄话。
既然是学生,念书这种本分的事情更是从来不让爸妈操心,只有一个例外。老师有时候不相信学生,非得让家长在课本上签个“已读五遍”,或者在试卷上签个家长意见。这类事我一直想“代劳”,但没有实现,一是因为我字太差,一看就是小学生出品,二是因为我爸妈都是一手好字,平常在单位不像领导那样有签名的用武之地,就把满腔热情都用在了我的作业本上。不过,他们对我的作业也实在没啥意见,于是往往由爸爸大笔一挥,写上一个“阅”字,颇有领导审阅文件的风范。后来老师说家长要多写点字,爸爸略一忖,从此改写“看过”。
经过长达12年的自我修养,终于迎来了高考。填志愿时,学校里人来人往,学生不急家长急。我经过一番理性分析:我喜欢什么我知道,哪个大学好百度知道,无论哪样家长都不知道,于是填志愿就成了我一个人的决定。而此时,邻座的小男生还在彷徨地挣扎,家长让他留在省内,他想出去看看,老师又说某个学校更好……
上大学后,校训刚好有“自强不息”一句,我也从此开始了半独立状态——生活费毕竟还是赚不来的。不久前接到某亲戚的电话,咨询她女儿念什么大学好、选什么专业好、参加什么社团好……恨不得连睡觉朝哪个方向都替女儿做了决定。我不得不感叹我真是“野生”的,爸妈至今说不清楚我念的学院和专业全名。
再后来,本科毕业、硕士毕业、找工作,我都一手包办了。对一个离家6年、远在千里之外的孩子,家长此时也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
大概是一直没操太多心,等到我毕业后大龄未嫁,还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爸妈近年来终于逐渐绷紧了神经,拿出当年没用上的精力,开始履行家长的职责。据说现在同龄人都面临着“催婚、催生、生二胎”的三重门,而像我这样尚未跨进第一道门的落后分子,已隐隐感到了其中的波澜诡谲,心有戚戚。
一日与几位好友聚会,C姑娘说起往事,语惊四座。以下为转述:“初中时,我喜欢班上一个男生,穷追不舍,可他就是不喜欢我,于是我召集了一群人打他,打完后再问,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孰料男生还颇有几分骨气,宁死不屈。这样的情景重复几轮后,最终,不堪受辱的男生愤而转学。”我听后怒赞,这才是女中真英雄,把抢亲的活儿都揽了过来,更没家长什么事了,实乃我辈学习之对象。
不过,对没有享受过几次家长权威的爸妈,我也一直心有愧疚,有时候也与他们商量些大事,比如,晚上吃小白菜还是大白菜,回家坐火车还是飞机,待到周六还是周日。然而,我终是要离开家的,这一点,请原谅,我还是替爸妈做了决定。
斌斌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