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联网罗宾汉之死

    当一些人将罗宾汉奉为行侠仗义的偶像时，另一些人拿出镣铐准备将他囚禁。

    美国人亚伦·斯沃茨就是这样一个让人又爱又恨的互联网罗宾汉。

    2013年年初，他被诉入侵麻省理工学院的电脑系统、从一个学术数据库中批量下载论文480万篇，面临100万美元的罚款与长达35年的监禁。

    但这个26岁的年轻人坚持认为自己无罪。他的理由是，大部分知识和公共资源的生产由公共资金支持，其成果理应免费分享给全人类。前一年，他带领自己创办的以信息共享为宗旨的组织“求进会”，成功抵制了美国《禁止网络盗版法案》的出台。

    然而出人意料，2013年斯沃茨选择了自杀。

    斯沃茨究竟是谁？他是非法入侵的网络强盗，畏罪自杀的不法分子；还是追求信息自由的的英雄，无数次冲击信息与知识垄断，力求信息公开与分享的罗宾汉？

    在纪录片《互联网之子：亚伦·斯沃茨》中，导演布莱恩·克耐本伯格对他的亲友、同事、律师进行采访，试图重现这位互联网之子传奇的一生。

    这个处在争议漩涡中的黑客，本来面目让人难以把握。

    他被称为“互联网之子”，是业界公认的互联网神童。他3岁第一次接触计算机，就显示出超乎寻常的狂热。此后他建立网站，编写程序，制定信息聚合标准，加入业界顶端人士的工作小组，最后把自己辍学后建立的网站以百万美元的价格卖给康泰纳仕出版集团。

    完成这一切时，斯沃茨还不到20岁。

    回到现实，斯沃茨是个长相普通的男人。他戴眼镜，偶尔留络腮胡子。他弟弟说他身上有种“典型的呆子气”。

    他在公开演讲和电视连线评论时侃侃而谈。在发表的《开放获取游击队宣言》中他写道：“信息就是力量。但就像所有力量一样，有些人只想将其占为己有。步入光明的时候到了，在公民不服从的伟大传统下，宣告我们对这种盗窃公共文化的行为的反抗。”

    只是，回到生活中的斯沃茨常常沉默寡言。他的博客记录了全然不同的状态：讨厌中学课程，讨厌老师，讨厌不被人理解，讨厌做一切不会产生影响的事……

    他能力超群，成立“求进会”，呼吁民众反对政府网络审查，促进信息公开。他以惊人的速度批量下载760G、270万份、2000万页卷宗并上传网络分享，让“阅读一页内容收取8美分”的美国联邦司法卷宗的数据库哑口无言。

    但是，他完全无法忍受工作中的琐事。到旧金山康泰纳仕上班后，他开始学着坐办公室，却从工作第一天就开始抱怨：“灰墙、灰桌子、灰色的噪音……午饭的时候，我把自己锁在卫生间里哭泣。”

    事实上，斯沃茨长期有抑郁倾向，对美国联邦司法卷宗数据库“出击”时，因被联邦调查局特别关注而濒临精神崩溃。

    据说，他既无意于成为一个真正的“黑”客，把网络系统破坏得千疮百孔；也无意于用自己的技术建立商业帝国，成为第二个比尔·盖茨或者乔布斯。他梦想建立一个“信息共产主义”的世界，结果却成了越试图“解放”被垄断的信息，就越陷入信息对自己的控制。

    “偷窃就是偷窃，无论是用计算机指令还是撬棍，也无论你偷的是文件、数据还是钱财。”起诉他的检察官卡门·奥蒂兹说。依据一份来自1986年的法律条文，斯沃茨被诉以13项重罪。

    2013年1月11日，数字时代的罗宾汉上吊自杀，画上了故事的句号。

    故事的开始，不到3岁的小斯沃茨对着爸爸手中的镜头，摇头晃脑地拿着一本童话书：“欢迎来到故事阅读时间！”

    那时候，他还没碰计算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