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与青年之间是怎样的关系?通常泛泛而论的思想、观念、制度以及生产生活方式等形成的大文化也好,细致、具体、分门别类的文学艺术形态即小文化也罢,因其创造和接受的主体——“人”的分层化,而导致文化形态建构和文化传播效果层次化。在各种分层因素中,除教育和性别之外,年龄和人生阶段是重要因素。美国国家艺术基金会与“综合社会调查”机构2012年以来对人们参与艺术活动方式的一项调查结果显示,不同的人生阶段,人们参与艺术的态度、动机和障碍将随之不同。其中,童年时期有观察演出和参观博物馆经历者,成年后参与艺术活动的比率较没有经历者高3~4倍。
人们在参与艺术活动结构上存在的巨大差异,是不是启发我们的文化应该创造新的方法来吸引我们的青年?
文化是一条流动的水,此起彼伏,此进彼出,此清彼浊,容量、含量和质量随时千变万化。因此,才有优劣荣枯之辨,才有建设和创新之说。文化不是乐观派眼里那条无限伸展的射线,文化甚至不是螺旋上升的曲线,文化的常态不仅是重复——像人类的思想和认识一样经常驻足不前,有时还后退、下坠,文化还特别容易被遗忘,因此人们发明了两个词叫“坚守”和“传承”,希望藉此减少停顿。那么,什么会影响文化的流量和质素的变化?是当时当地的社会生态。文化被称为时代的晴雨表,缘由在此。具体而言,这个生态包括政治经济环境、科学教育水准、宗教文化传统,等等。这些生态要素最终决定文化创造的主体和文化表现的客体——“人”的精神、思想和情感的结构。人的形态,最终决定文化的面貌、时代的文明水准,决定一个历史时期文化发展的刻度。文化建设和文化传播的最终结果,是有意识地滋养人们的心灵、支持人们尤其是青年的精神,因为他们一直在场。
文化是那么重要,纲常礼序,人伦道义,吃喝拉撒,消遣休闲,文化无所不在。当一切都好了的时候,我们会想起文化;当一切都坏了的时候,我们也会想起文化。作为常识和常态的文化,常常不能让我们满足,常常产生难以物尽其用的抱怨。
今天的中国社会进入了一个新的历史时期,影响文化的诸种生态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人们对这个时代的文化有多种评价,有说是最好的文化,其立足点是这个时代文化的开放性、丰富性和多元化;有说是不太好的文化,其立足点是这个时代文化的粗鄙、低俗和功利。我们要着力于创造优秀的当代文化。是的,没有好作品,没有乔木高树,花花草草搞的再热闹,也不能称为森林。
当然,对于今天的文化建设,我们可以有各种臧否,甚至抱怨和不满足,但我们不能陷入无为和无能为力的陷阱。我们要创造一些新的机制,让文学家、艺术家寻找到新的方式,来表现这个丰富多元的时代,来关照这个真实裂变的现实,来结构这个时代人的精神和情感。最重要的是,能够用相对高级的方式来吸引我们的青年受众。
梁启超先生当年呼吁“去老大中国”,建“少年中国”,立足的是宏观层面。而青年文艺或青年文学,立足的是具体的文学艺术形态。宏观的文化不是空中楼阁,不是空穴来风,它由“涓涓细流”的文学艺术充盈、汇聚、炼化、转构而成。从哪里入手,从具体的文学艺术入手。在日常文化生活里,最能刺激我们的感受、最能诱发我们的发言欲望者,是形形色色、林林总总的文艺形态的丰富表现。其实,判断一个时代文明水准的依据也是这些具体的文艺创造,它们指代了人类精神创造的精微和神秘,显示人类自身的一种表达刻度。
从大众文化中的电影、电视剧、通俗小说、流行音乐到高大上的文学作品、交响乐、歌剧和种种礼仪习俗……我们对于这个时代文化的满足和不满足,触发点首先是这些具体的艺术作品。比如,对于电影《小时代》的吐嘈,触发了我们对于青春文艺消费化走向和概念化表现的反思。电视剧被谢飞导演称为“这个时代的长篇小说”,各种抗日神剧和东长西短的婆婆妈妈剧更不肖说。人们不满足的是,在这么丰富甚至传奇的社会现实生活面前,影视艺术为什么表现得如此单薄无力?“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乱花和浅草是文化分层化的必要条件,但不能止于此。文学创作也是这样,大家曾经寄予厚望的“80后”近年来文学表现平淡无奇,先锋的创造路途他们没有走下去,前辈的忧患力度他们也望尘莫及,过早的类型化和商业化消磨了锐气,折断了创造的翅膀。话剧艺术如何呢?话剧是思想着的语言艺术,今天的话剧既乏理念创新,又无形式标异,当然无法引起观者的欲望。我们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对于文学艺术的功能的理解有所窄化、有所偏差,但是在文化发展的曲线图上,我们今天应该是走到了一个相对明晰的路口,大概没有人会反对文艺创作本体建设的重要性,大概也不会否认文艺和文化对于人的影响,也不会认为文化要关注现实,要关注大多数人的生活,要有创造的自觉性,要跟我们的青年走在一起,是老调重弹了吧!
最重要的是,我们一定要对青年有信心,相信他们有选择和创造的能力,我们要为他们提供有营养的东西、美味的精神盛宴。
刘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