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公里有多远?对一个14岁的初二学生来说,就是连续不断地步行5个小时。
那是我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春游。虽然老师为这次活动赋予了“迎接21世纪”之类的宏大主题,但对我来说,和全年级同学一起从学校走到香山,这件事本身的意义就已经足够重大了。
从小到大每次春游,老师总是尽可能地封锁消息。按照官方的一贯说法,说早了,“心就浮了”。但也不能事到临头搞突然袭击,因为在那个年代,出游是需要提前做准备的,至少是午饭和零食,永远是集体春游的重要内容。
我妈妈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手艺,可以自制汉堡包。两片火腿肠,几片生菜叶,再抹上点色拉酱,用两块面包一夹,裹上保鲜膜就大功告成了。当然还有提前几天就买好的山楂片、话梅、虾条、牛肉干、口香糖,以及那时候流行的一种叫“摩奇”的果汁饮料,塞了整整一大书包。
全年级有6个班,平均每个班50多人,算下来,300多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地行进在北京街头,真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
我至今无法分辨,到底是那时候北京的城市规模确实有限,还是对小孩子来说,眼前的一切都显得特别巨大,反正20年前每次说起去香山,那架势几乎相当于现在说要去唐山——那距离足以让人提前做一些心理建设。
印象里,当时三环路刚刚全线贯通没多久 ,路上也没有什么车,再向城外走,就更是一派荒芜的郊区景象了。好在小伙伴们凑在一起,说说笑笑,打打闹闹,也没觉得一路上有什么特别的艰难险阻。唯一的问题是肩上的背包,负重前行,哪怕背的都是平时最喜欢吃的东西,这种时候也不如轻装上阵来得爽快。解决的办法只有一个,尽量地多吃,把它们消耗掉。
为了让这段路显得没有那么漫长,老师们沿途设了3处“盖章点”,10公里、15公里和终点。只要走到这几个地方,就能在事先发放的卡片上盖一个印章,集齐3个印章,回学校后就能获得写有“我走完了21公里”字样的证书了。
随着体力的下降,队伍不断拉长,从一个密实的长方形矩阵,渐渐变成一条蜿蜒的长龙。当然有走累的时候,尤其是行程过半时,最初的新鲜劲儿已经过去,目的地又遥不可及,难免会有想放弃的念头。
学校特意租了一辆小型面包车随行,后来我听说车上装了一些急救设备,以防万一。但当时我们得到的消息是,那是一辆“临时收容车”,如果实在走不动了,可以申请离开大部队,去车上坐着。
不过那样的话,就得不到证书了,这才是最致命的打击。学生时代总是有一些现在看来莫名其妙的坚持,当然,也正是因为这些“傻乎乎”的念头,才有了关于青春的回忆。
下午1点多,总算是到了。正打算欣赏一下大好春光,老师宣布了新的任务:每个班派5名同学参加爬山比赛,至少有一个女生,按最后一人到达山顶的时间计算班级成绩。更不幸的是,作为个子最高的女生,我被选进了登山小组。
时至今日我已经想不起来那次登山的具体过程了,以至于后来每一次再去香山,我都试图从周围的景物中寻找当年的记忆,但始终没有一点点线索。我只记得我们先是走在了一条又陡又密的石阶路上,头顶有缆车经过,老师们在缆车里冲我们喊“加油加油”,而我只能用最后一点点力气指着他们说“太不像话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又进入了一条更陡的山路,可能是为了抄近道吧,我被人连拉带拽地弄了上去,似乎还在个别路段钻了灌木丛。
我同样不记得,我们班最终取得了怎样的名次,以及我是如何从山顶走下来的。一点点细节都想不起来了。但让我印象深刻的是,在公园门口,各班清点好人数之后,年级主任宣布:“就地解散,大家各自坐公交车回家,明天学校见。”
杜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