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旦的诗歌著作、手稿图片、个人照片、以穆旦为主题设计的T恤……以穆旦诗歌为主题的“我所得到的不过是失去的生活”文化展览,近日在清华大学图书馆北馆展出。这是今年以来,策展人陈年第二次将穆旦推向校园。两个月前,首次穆旦展在北京大学图书馆掀起一股穆旦热,这一次,穆旦重回母校清华园。
“把生命的突泉捧在我手里,我只觉得它来得新鲜,是浓烈的酒,清新的泡沫,注入我的奔波、劳作、冒险。仿佛前人从未经临的园地,就要展现在我的面前。但如今,突然面对着坟墓,我冷眼向过去稍稍回顾,只见它曲折灌溉的悲喜,都消失在一片亘古的荒漠,这才知道我的全部努力,不过完成了普通的生活。”
穆旦这首著名的《冥想》,在展厅中被放大在显著位置,这是诗人临终前的心灵独白,也是后人穿越时空读懂他的一面镜子。去年3月,陈年把这首诗的最后一句用在一次演讲中,有人表示赞赏,但当他顺势对大家说起穆旦的诗,却无共鸣。
在中国诗坛上,穆旦被认为是现代诗歌第一人,位列20世纪十大诗人之首。他的诗歌以其文字的新鲜和诗情的厚重而与众不同,被诗歌评论家袁可嘉誉为“最能表现现代知识分子那种近乎冷酷的自觉性”。这一方面与他敏锐多思的个性有关,另一方面也源自他的成长经历。
穆旦,原名查良铮,与本名查良镛的武侠小说家金庸同是海宁查家,按辈分是金庸的堂兄。1918年出生时,家境已开始衰落,儿时的穆旦一边享用着家中丰厚的藏书,一边体会着变卖旧物维持生计的艰辛。这让他从小对社会、人生、人性有着敏感而强烈的关怀。
穆旦的诗里没有风景,他的风景永远是人的内心风暴。
1935年,17岁的穆旦考入清华大学地质系,半年后改读外文系。“要学文学,但中文系太古旧,要考据,不愿读古书,所以进入外文系。”1955年,他在《历史思想自传》里这样描述自己当年的任性。
穆旦最大的任性发生在1957年。当时的他已经当了多年“肃反”对象,在工作生活中学会了沉默是金。但伴随着“百家争鸣”的号召,他又耐不住性子提笔写了一首《九十九家争鸣记》,毫不留情地讽刺了务虚不务实的社会风气。
在诗歌的结尾,穆旦写道:“就这样,我挨到了散会时间,我一直都没有发言,主席非要我说两句话,我就站起来讲了三点:第一,今天的会我很兴奋,第二,争鸣争得相当成功,第三,希望这样的会多开几次,大家更可以开诚布公……”
这首诗很快被批判为“毒草”。不得已,穆旦又写了一篇题为《我上了一课》的反省文章。此事令穆旦戴上“历史反革命”的帽子,中止了真正意义上的诗歌写作。直到20世纪70年代,穆旦才重新拿起写诗的笔,但不久后的1977年,即因心脏病突发去世。
陈年一直不解,因诗获罪的穆旦,在他生命的最后几年,在近乎孤绝的心灵里,到底是什么力量驱使他敢于继续写诗。直到收到穆旦的儿子查明传传来的照片,陈年才恍然大悟。在鲁迅《热风》的封面,穆旦工工整整地写道:“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发一点光,不必等待炬火。”
当年在清华园,文学青年穆旦曾用过一个笔名“慕旦”,和“穆旦”一样是将“查”姓上下拆分,取“木旦”的谐音。“慕”有仰慕、追求、期盼之意,“旦”有光明之意。而后来改成的“穆”,则严肃静穆,其色彩近乎黑色。因此,“穆旦”更接近某种严肃人生的写照。
在本次展览中,设计师周南根据穆旦诗歌意境所创作的现代抽象画,和那些穿越了半个世纪的诗句在一起,并无违和感。而让学生青睐的穆旦系列T恤,时尚文艺,正面是由文字衍生的图案,背面是诗人传世的文字,关于爱情、生活,或者民族、世界。
陈年想做的事其实很简单,就是用一种全新的方式告诉你,有人写出了“你给了我们丰富,和丰富的痛苦”这样的文字,你想和他聊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