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的话
一想起过年,人们的心中大多会涌起浓浓的喜悦和期待。无论是贴春联、挂灯笼、放鞭炮、守岁还是拜年,每一个习俗都蕴含着深厚的情感和寓意,更承载着中华民族千百年来的文化传统。——《中国青年作家报》编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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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描红”中国年(随笔)
张金刚
不管时代携着年俗如何与时俱进,沿袭几千年的中国年红红火火的底色永远不会改变,且会一直沿袭下去。——题记
要为“中国年”涂上绚丽的油彩,必是那浓烈打眼、喜庆吉祥的“中国红”。
从以“红”驱“年”的传说中走来,一入腊月,我们便都怀揣最热切最美好的祈愿,在“年”这道“令”的驱使下,沿袭传统,移风易俗,尽情“描红”春节,“描红”生活。
儿歌里唱道:“小孩儿小孩儿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可真正“馋”年,还要提前,确切地说是从“馋”那口喷香的猪肉开始的。冬月,天寒地冻。猪圈里那头肥肥胖胖的家猪也完成一年养膘的“使命”,用凄厉的一声嘶吼拉开过年的序幕。故而,它们也便颇有几分荣耀地被称为“年猪”,是那些同为“年货”的鸡鸭鹅鱼所不及的。
年猪的大小昭示着女主人的辛勤与来年日子的殷实与否。于是,母亲她们都乐意视其为“家中一宝”,尽其所能、不辞劳苦地将小猪仔育成大肥猪,赢得乡邻交口称赞。因倾注了太多感情与心血,当屠夫将长长的杀猪刀捅进“年猪”喉咙时,母亲她们大都会躲起来,黯然神伤或偷抹眼泪,可稍后又会端走那盆殷红冒泡的猪血,开始忙着拾掇鲜红的猪肉。虽不舍,可心里却是乐呵的,一家老小的一日三餐有了油水,日子也便有了劲头。
当晚,五花肉便炖在了锅里,酱红诱人,满满地盛上桌,就着几盘炒菜、几杯烧酒,犒劳家人及亲朋乡邻,直到吃喝闲侃得面红耳赤、肚圆热络才散去。第二天,趁着猪肉新鲜,又摆开阵势制作腌腊肉。裹了糖色的猪肉,在油锅里一炸,瞬间变得油津津,码入瓮中,满院满屋飘着肉香。晚上,又是一顿热火朝天的“杀猪菜”。
腊八,自是要熬上一锅黏稠艳红的腊八粥的,这是祖辈留下的传统,更是孩子们吵着嚷着讨要了一年的美食。农村生活的妙处是自给自足,自家树上结的红枣、板栗、核桃,自家地里产的黄米、高粱、花生、红豆、黑豆,有啥是啥,皆一股脑儿地放入锅里,在噼啪爆燃、红红火火的柴火熬煮下,“咕嘟咕嘟”熬成唯有腊八节才味道十足的腊八粥,供家人热腾腾地品尝。凉了,用葱花、白菜、肉丁儿一炒,连锅巴也是美味了。
我不爱黏食,吃了胃不舒服,却独爱用一碗腊八粥来养胃,但黄米自然是少放的。因在城里生活,腊八粥的食材便来自八方,俨然成了“百家粥”。红枣是位专注打理枣树几十年的大婶送的,小米是在山西教书的兄弟送的,板栗是教过的学生从老家百年板栗树上收获的,桂圆是白洋淀一带的同学寄来的,花生、豆子是老父亲力所能及地种的……高压锅“呲呲”地喷出香味儿,虽少了些儿时的烟火气,却也将生命历程中浓稠的亲情友情乡情全熬在了那碗红红的腊八粥里,养眼又养心。
年渐渐近了,年集也开始零星地渐次密集起来,逢农历“一五八”“三六九”地错落铺满腊月,红火了城镇乡村。虽然不少年货选择了网购,让快递小哥儿成了走街串巷的“送货郎”,可老辈儿传下的年集,依然烙在心上。杂七杂八、琳琅满目的年货摆满地摊儿、门市,吸引来四面八方赶集的人们。除了生活必需品,最受欢迎的还是那一片耀眼的“红”。
挑挑拣拣选年画的场景已退出历史舞台,取而代之的是将红彤彤的各式中国结买回家中,挂在堂屋、走廊、窗口、门后,将所有房间映衬得吉庆喜庆、温馨温暖。卡通可爱的生肖吉祥物也是一律的红黄色调,摆在书架、几案、床头,绒绒的、暖暖的。烟花爆竹隐退,电子烟花登场,包装仍是永远不变的大红,少了烟火味儿,可红火劲儿还是有的。开得正艳的杜鹃、红掌、蝴蝶兰、仙客来买两盆,与迎春的氛围最相宜。为图吉利,红围巾、红外套、红内衣、红腰带、红袜子、红饰品也可添置几件,过年时候穿戴,倒也不扎眼。
红灯笼也是要挂的,圆的最好,团团圆圆嘛。最好是可以点亮的,那年夜里的庭院、村庄、道路、人儿也便是红彤彤的了。红春联定是要贴的,我尤其青睐红纸、黑墨、手写的,那才有年味儿,才有感觉。
我练过几天书法,也大胆写过春联,却终是放弃了,可为拿着红纸找上门的乡亲写春联的场景一生难忘。以至于因工作需要,带着书法家入村入小区“送福进万家”时,我们的热情与排队领春联的老乡一样高涨。待各式祈福的“福”字、所有祝福的春联贴在脱贫致富奔小康的新民居门庭时,也算是为群众做了些好事,心里暖洋洋的。我也会请书法家为我家写几副,次第贴在小家、岳父家、老家、单位门上,映红我这尴尬中年新一年的每一天。
“二十九,蒸馒头。”曾经,这一天,老家的土灶、大锅是一刻不得闲的,当然不得闲的更有我的母亲。一屉圆圆、雪白、暄腾的馒头揭锅,母亲会一手拿着泡了红纸的酒盅,一手捏着筷子,虔诚认真地挨个儿在馒头顶部正中点上红点儿,寓意红运当头。
下一锅,蒸的是年糕。金黄黏糯的年糕挨挨挤挤地铺嵌了一层深红香甜的大枣,寓意锦上添花。最后再炸一锅油糕,包着我最爱的红糖、芝麻、花生碎馅料,寓意甜甜蜜蜜。灶火红灿灿,炕头热烘烘,美食香喷喷,过年的热情随之积蓄到饱满。
除夕晚上,一家人围坐,红火热闹的春晚当背景,守岁“熬一宿”。犹记得,边聊天,母亲边用红、粉、黄、绿、蓝、紫的彩色皱纹纸做纸花、捏灯花,或用写春联剩的红纸剪些鸡狗牛羊、八葫芦对嘴儿的窗花,贴在窗户上,甚是好看。我数完哥哥给的钢镚儿,竟抱着新衣睡着了,零点的烟花错过了,连啥时父亲在枕下塞了压岁钱也不知道。醒来,就是年。
如今,每天忙忙碌碌,每天都似过年,仪式感自是少了,每家“因家而异”地保留些,为年增些色彩。不过,红包一直却是有的。最实在的,当属红艳艳的百元大钞,给长辈,给子孙,给亲友,多少是份儿真心。微信或转账红包,最便捷,直接发或群里抢,应接不暇,好不热闹。许多热恋的新人,会趁过年的红火携手步入婚姻的殿堂,且更多选择中式婚礼。火红的喜字、火红的嫁衣、火红的喜烛;红火的礼堂、红火的喜宴、红火的祝福,皆在此刻聚拢,萦绕着甜蜜的小两口儿,开始红红火火的小日子。当然,亲朋好友有来有往的份子红包,大可不必在意多少,这只是情感情谊的润滑剂,只是为了祝贺沾点喜气儿罢了。
从初一开始,好吃好喝,闲游闲逛,走亲访友,正觉得兴致大减时,元宵节来了,诸多民俗表演达到高潮,我们称之为“闹红火”。隐在民间的艺人将各种非遗花会重新拾掇起来,精心排练,发扬光大,在元宵节这天来个整体亮相。在街头,在广场,在公园,在舞台,身着艳丽服装的人们,神采奕奕,和着铿锵的锣鼓点儿,舞龙,舞狮,扭秧歌,耍擎歌,划旱船,踩高跷……一时重启了所有人的儿时记忆,个个儿精神抖擞,激情澎湃。热闹过后,夜晚灯火阑珊下,赏赏花灯,猜猜灯谜,吃过元宵,这年也便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许多人感叹:“过年越来越没年味儿了!”其实,大可不必为此懊恼。不管时代携着年俗如何与时俱进,沿袭几千年的中国年红红火火的底色永远不会改变,且会一直沿袭下去。
红火过完年,又是一个姹紫嫣红的春天。每家每户每人的境遇不同,日子也各不相同,但只要我们心怀热爱,笑对生活,用心为中国年“描红”,为每个寻常日子“描红”,那我们的人生、我们的家庭、我们的国家定会沐着这喜庆吉祥的中国红,永远红火闪亮,永远幸福美满,永远和顺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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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年卡(随笔)
范墩子
家里盖了上房后,厢房就成了名副其实的杂货间,堆满了果蔬、农具、木头和许多废旧的书刊。20世纪80年代,父亲、舅舅和外公一起盖了这间土房,砌墙、盘炕均用的是土坯,青砖极少,那时我尚未出生。厢房被杂物占据后,家里人很少再进去,门常年锁着。前段时日,闲来无事,便推开了红漆已在掉落的木门,穿过窗户的阳光在屋内摇摇晃晃,空中尘埃乱舞,看到贴在炕围上的贺年卡,我深感亲切,不由得想起了许多熟悉的往事。
在村上读小学时,我就见过姐姐收到的贺年卡,但我们同学之间,并未互相赠送。这也不难理解,村上念书的我们,手上哪里会有零花钱。在镇上读五年级的寒假前夕,我才等到了同学赠送的第一张贺年卡,我将它夹在语文书里,隔一小会儿就拿出来看上几眼。很快,又有同学递给我新的一张,不到两天,我竟收到厚厚的一沓了。看着写在卡片背面的祝福语,我心里溢满了幸福。在没有写祝福语的卡片上,我写上自己的祝福语,又转赠给了别的同学。
相互赠送贺年卡,渐渐在年级间流行开来,我专门在校门口的商店里买了两盒,以回赠给我送贺年卡的同学。两盒中,一盒印着《情深深雨濛濛》的剧照,一盒印着《笑傲江湖》的剧照。过年清扫房间时,由于家里的报纸不够,母亲便用我收到的贺年卡糊了炕围,之后每到年前,我总会将收到的贺年卡按次序贴在墙上,上中学后,贺年卡几乎贴满了整面墙壁。我时常会坐在炕上去观望那些卡片,它们背后凝聚着学生时代朴素纯真的友谊。
现在站在昏暗的房间里,借着斜射进来的阳光,看着那些落满灰尘的贺年卡,我仿佛看见了一张张青涩年少的笑脸,看见了那群每天骑自行车回家的乡村少年,看见了正在操场上互相追逐的同学们,他们灿烂的笑容都定格在墙面上一张张的贺年卡里。我还记得某日的黄昏时分,我和村里的伙伴坐在麦田里相互欣赏各自的贺年卡的情景。今日想来,那些记忆历历在目。而贴在墙上的贺年卡,均已泛黄,有的边角已经卷起,有的则已被撕烂。
在我收到的所有贺年卡中,最让我难忘的是从上海寄来的3张动漫贺年卡。初二那年,上海浦东区的一个中学和我们学校结对子,帮扶我们这些贫困地区的乡村学生,我们学校有近百名学生与上海那边的学生通信来往。与我通信的是一位女生,我先后给她写了3封信,她均回了信,并且给我邮寄了一些学习用品和自己的一张个人照,每次复信,她都会在信封里夹一张贺年卡。我一共收到了3张,3张贺年卡上勾勒了上海不同的城区风景。
和那位上海女生的通信,只有一年的时间,初三后,学业太忙,也就断了联系。3张贺年卡却被我一直珍藏在柜子里。高中和大学期间,贺年卡不再流行,同学们也就不再互赠,智能手机普及后,过年期间,就完全成了群发短信问候。通信便捷的同时,某些传统的仪式感也正在消失。人们都在感慨人情味儿是越来越淡了,恐怕也与此有关。尽管现在很少再使用贺年卡,但不得不说,小小的一张卡片,的确见证了时代的变迁,见证了一代人的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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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新年(随笔)
王月
北方的乡村孕育了寒冷的冬天,岁末越是临近,气温越是下降,但冰封之下,万事万物又越是突突地冒着热气:赶大集的摊主叫卖的时候,井水涌上来的时候,蒸馒头的大锅盖掀起来的时候,熬猪蹄冻浓汤沸腾的时候,无一不展示着北方乡村新年将至的热情。
乡村是有魔力的,隐藏着无穷的生长力量。小孩们一时兴起,从校门口买来的小黄鸡、小白兔、小鸭子,养着养着就无精打采了,但是一旦送回乡村的老家,长辈们就像魔法师,把小白兔养得又肥又长,大到抱不动,小黄鸡变成了大公鸡,雄赳赳地站在通往屋顶的石阶上,天刚蒙蒙亮,就把乡村唤醒。苹果树苗和桃树苗运到乡下的老家,一眨眼就有碗口粗,再一眨眼,树下就可以荡秋千。姥爷院儿里的柿子树枝繁叶茂,树冠整个高出院墙,我只消爬上一个最矮的树杈,就能遍览家家户户房顶上的积雪,望见远处的田垄上,排着队晃回来的刚在冰面上撒欢的大鹅。小时候我总把鸭和鹅搞混,后来又总爱拿他们和姥爷逗乐——我朝屋里的姥爷喊一声“姥爷,鸭子回来啦!”姥爷一边通着炉子,一边回我一句“鸭子在锅里炖着呢!”我就攀在树杈上咯咯笑。
老家的炉子是火热的,炉壁是红得通透的,就像童话故事里的精灵。火炉里烤着甘甜的地瓜,喷香的味道沿着炉火钻进热炕,炕上趴着乡村的女儿们——我的妈妈和姨妈。她们一爬上热炕头,就像小女孩一样,通宵聊天、哈哈大笑。屋子里的暖意爬在窗玻璃上,她们畅聊,我就用手指尖在那玻璃上作画,窗外高高的柿子树上挂满了橘黄色的星星灯,大红灯笼的光透过我的画作,撒到窗台上。画着画着我就睡着了,做一个星光闪烁的梦。那时候的老房子,老人和小孩都能轻而易举地爬上屋顶,毫无遮拦的夜空凛冽而剔透,月色如镜,猫咪静悄悄地趴在炉边,鸽子在屋檐的小箱子里甜睡——故乡的安宁成晚成晚地守护着我们。
乡村的新年,老家的长辈总是给城里回乡的孩子们备礼物,有时候是糖果,多数时候是小玩偶小火车,那些小玩具跑起来会刚啷刚啷地奏乐,忽闪忽闪地亮起它们的小灯,在我们的欢呼雀跃中转圈。头发稀疏或花白的老人们就一脸慈爱地蹲在我们中间,转着圈看,看玩具也看我们。
他们爱把玩具藏在电视机后面,就像提前商量过似的;一起藏起来的,还有柜子里的压岁包。
那些鼓鼓囊囊的压岁包是我们新年最期待的事,长辈里姥爷最豪爽,也最爱逗我们开心,他会把百元大钞换成五张贰拾元的,几百元就是鼓鼓的一包,对上幼儿园上小学的我们来说,这样一包足以承揽我们期待已久的新书包和游乐场。
乡村的新年少不了放烟花,从除夕到元宵节,随时都有爆竹和烟花在人们的欢呼尖叫中绽放。大年初一早上醒来,爆竹的碎片铺了满地——新年走“红毯”,淡淡的烟火味道在冰封的河岸和小村萦绕。路上不间断地有穿着焕然一新的乡亲们,认识或不认识,全都像交好的,热情互拜新年好。哪怕是胡同里一个人也没有,也能感到按捺不住的热闹……
所有的场景都近在眼前,却又都时光荏苒,归于回忆了。
进了农历腊月,一场大雪,玻璃窗透着雪的白色。恍惚回到乡村,那些饱睡醒来的清晨,绿色油漆的窗棂,精致通透的冰花,矮墙头上光鲜亮丽的大公鸡,还有院子里压井水洗脸的姥爷。20余年一晃而过,所幸乡村的温情还在,每年岁末都期待回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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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画喜迎春的过往(随笔)
张新文
记忆里,每年春节前,家家都在做饭的灶台上贴上一张木版年画,女人在灶台忙活,男人在往锅底下添木材。年画的下方还有六个字“穷锅门,富水缸”,大意是过年期间气候干燥,锅门前要少放柴草,吃水缸里要挑满水,万一失火,保证有救火的水源。难怪作家迟子建说:“最早迎接年的,不是灯笼、春联和爆竹,而是年画……随着一股芳香的油墨味飘逸而出,年画那鲜艳的油彩也就扑入眼帘了,让人仿佛瞬间看见了春天。”
我九岁那年,当教师的姐姐从南京的姨娘家回来,不仅带回了一套喝茶的玻璃杯,还带回了一卷年画。喝茶的玻璃杯透明洁净,很好看,外侧绘有鸭子戏水,红颜色的,有春江水暖鸭先知意境。我们把年画一张一张贴起来,原本幽暗的土屋一下子有了生机、快乐和春天般的气息,好看极了,比“穷锅门,富水缸”那张年画博人眼球。
父亲知道我爱读书,就把那幅《湖上小学》的年画,贴在了堂屋的正墙上。吃过晚饭,母亲把饭桌收拾完毕,我就把带着玻璃罩的煤油灯端到饭桌上,开始做作业,时不时地会往那年画上瞅一眼,心想:你们爱学习,可我也是个爱学习的好孩子啊!那幅画应该是反映我国20世纪五六十年代正在大力普及教育事业,连渔民的孩子都有书读、有学上。国家把学校建在船上,蓝蓝的天,碧绿的湖水,老师牵着学生站在学校的门口,欢迎坐着渔船来上学的孩子们。画面布局合理,教室干净整洁,空气清新,连空中飞翔的野鸭,也流连忘返,一幅欣欣向荣的景象。记得还有《柳毅传书》《白蛇传》《洪湖赤卫队》,还有天津杨柳青的《五鼠闹东京》……
年画春来早,不光大人们喜欢,就连襁褓中的婴儿也喜欢年画,隔壁刘二婶的儿子一连几天都在哭闹,刘二婶抱起儿子就往我家钻,大冬天的敞着怀一边奶着儿子,一边看我家墙上的年画,她看得入神,一向哭闹的儿子此刻也安静地和他的妈妈一起看年画呢!后来,只要孩子一哭闹,她就把她的儿子抱到我家看年画,看着年画小家伙就咧着嘴,咯咯地笑,国外有哭墙,咱家有笑墙,噫!过年真好,年画真好!
读高中的时候,有年快放寒假的时候,雪下得特别大,我的同桌说他家有一幅年画我没看过,执意要我过去看看,问他啥主题,他说:“你到我家就知道了”。年少轻狂,我俩不顾寒冷,在皎洁的月光下,踩着积雪去看年画,这可是要跑十几里的路啊!到他家才知道,原来是光头大腹的和尚在那里开口乐着,落款:大肚能容天下之事。我不禁莞尔一笑,开心极了,明白了同桌的苦心。他知道我那段时间的苦闷与彷徨,所以,带我来看他家的年画,记得连夜返校的时候,我俩在雪的世界里,一路高歌,狂奔向前,仿佛春天就在眼前。
前年春节前儿子结婚的时候,同学厚光送了我一幅年画:整幅画面红梅怒放,两只喜鹊登梅唱和。贴好之后,厚光冲着我就是一拳,“祝贺啦!老同学——今天你可是喜上眉梢呢!”当我俩拥抱在一起的时候,泪水禁不住都流了出来。
随着时代的发展,视角的多元化、网络化,可看的东西太多了,年画日渐萧条,贴年画已经不再是过年的必选项目。但是,年画喜迎春的过往,总是烙印在记忆深处,挥之不去,思之如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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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过春节(随笔)
徐志超
“鸡栖于埘,日之夕矣。”行李箱的轮子在校园林荫路上,磕磕碰碰,发出“笃、笃、笃”的声音。每年听到这个声音,是最想念家的时候。临近春节,同学们陆续离校回家过年了,我也不例外。
“一个平平常常的日子,细蒙蒙的雨丝,夹着一星半点的雪花,正纷纷淋淋地向大地飘洒着。”天蒙蒙亮,校园寂寂,取上行李,踏上了回家的路。昨晚睡前设定了好几个闹钟,唯恐睡过头错过火车。事实证明,过度谨慎了。第一个闹钟还未响,我就醒了。出发时,晨光熹微,到了市区,道路两旁的雪还未完全融化,天空又飘起了雪花。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坐上了回家的火车,一路向南。车窗外的高楼大厦、广袤的田野、变幻的天气,在窗外匆匆划过,留下一串幻影。终于,树木的绿色取代了光秃秃的厚重,南北差异尽显。出了火车站,天空中飘起了细细的冬雨,我贪婪地呼吸着家乡的味道。乘坐一辆出租车,行驶在夜色中的乡村小道上。路旁是水稻收割后留茬的稻田,然后是聚居的村庄。稻田-村庄,稻田-村庄,如同串糖葫芦一般。夜色中的房子,一幢幢的,唯其灯光,给人无比的心安。
“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已经半夜了,夜晚的农村早已没有白天的喧嚣,只留有犬吠和同样赶路的人。终于到家了,看着房间的灯光从窗户透射出来,我在大门外喊了声“爸”。父亲和母亲一直在仔细听着出租车熄火的声音,刚喊完他,父亲已经披了件外套,挪走了支棱着大门的木凳子,将我迎进了门。父亲话不多,赶紧去厨房点燃灶火,给我煮饺子。母亲身体向来不好,还是披了一件外套,起床来看了看我。母亲开心地说:“没瘦,还好”。乍一看父亲和母亲,白头发越来越多,身高仿佛也缩小了。突然感觉,父母真的老了。赶忙催着他们去睡觉,我自己可以搞定。拗不过父亲,他还是要做点吃的给我填填肚子。
“父母在,不远游。”到家了,才发现家里的电视机坏了已有一段时间,做父母的,向来是不愿麻烦孩子的。很多家具和小电器,做子女的不给父母更换,他们会一直凑合着用。趁着过年大扫除,给父母添置了新的电视,老化的电器也都换新的。难得回来,必然是要多陪陪父母的。和父亲配合着,借助着梯子贴春联。给母亲烧菜做饭打下手,聊着学校的生活和家乡的变化。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春节总是短暂的,很快就到了离家去求学的日子。年少时,刚去北方求学,能感受到父母深深的不舍。那个时候的自己,略显叛逆和莽撞,对于分别倒没有太多情绪。反而是现在,自己变得多愁善感,总是会想着父母。到学校了,打开鼓鼓囊囊的行李箱,塞满了母亲装的新鲜土蜂蜜,自家种的花生……当看到装花生的塑料袋,母亲还用针线把塑料袋的口子缝起来了,眼泪便止不住。心里默默祈祷,愿天下的父母,身体健康,新年快乐,万事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