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不卖国企,这成了个问题。虽然它目前仍限于学界争论,却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不唯看热闹、喷口水,更是利益所驱使,毕竟国企里有“我”的一份儿,卖与不卖都和“我”关系甚大。国企当如何处置,才能于“我”更有利,于“国家”更有益,确实应慎重对待。
近两年,国企改革的呼声渐起。不过,与之前“脱困”时不同,人们现在关心的,不再是如何“增效”,而是怎样“共享”。毫无疑问,这是更富于争议性、挑战性的课题。分蛋糕永远比做蛋糕更让人激动。
最近话题的由头来自张维迎和华生两位学人。
3月18日,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教授张维迎声称,中国未来几年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国企私有化,国有企业已经成为未来中国进一步成长的最主要障碍之一。“我们很难想象,在一个国有企业占到如此大的比重、如此重要的地位的情况下,中国能够进入真正的市场经济。”
他不仅给出了目标,“在5~10年内,国有企业的比重应降到10%左右”,还指明了道路,“大量国有企业,尤其中央的国有企业都已经上市,它们的股票都有价格,可以通过市场转让这些股份到非国有部门和个人,也可以通过像英国那样半转让、半赠送的办法分给普通的老百姓”。
张维迎以为,如此,不仅中国人的财富有一个较大的增长,而且可以更加有效地利用资源。
他的观点立刻引来经济学家华生的批驳。华生认为,如果分掉央企,它将落入原高管家族与官僚权贵手中,权贵资本主义势必大行其道。此结果之必然,不仅为早前中小国企改制所证实,也有俄罗斯、乌克兰的样本可观察。“故今大国企体制,可悲可骂可笑,亟待根本改革。然私有化则必陷中国于劫难也。”
华生还指出,私分带来的表面公平感很快会被更残酷的景象所吞噬。“中石油、中移动的股份,13亿人每人分百股,谁能禁止卖股看病、喝大酒或凑学费?” 他说,无人控股,高管当家,几番倒腾后,企业必为他人囊中之物。至于为何英美可行,华生表示,英美有几百年法治与职业经理人文化,故跨国公司多无主,中国民企皆家族。
华生的话确乎点到了国人的穴位。早先改革中的种种乱象仍历历在目,国有资产流失之痛尚在心间。更何况,俄罗斯的实践,通过向全体公民无偿发放国企股份权证方式均分国有资产,使国企的“所有者具体落实”到每个人,也确乎导致了巨大灾难。俄罗斯人没有得到梦想的公平和富足,却开启了金融工业寡头统治的大门。
在这样的事实面前,“卖”似乎很难成为上上之策。可是,现状又是如此“可悲可骂可笑”,人们热心期盼改变,希望改革。
《国有企业财产监督管理条例》规定:“企业财产属于全民所有,即国家所有。国务院代表国家统一行使对企业财产的所有权。”有人借此指出,政府是全国人民根本利益的代表,受托于全国人民管理人民的企业,此最能体现“共同平等地占有”的原则。这或许仍然是所有立论的基础。只是它尚须进一步明确,如何受托,如何管理,如何体现。事实上,没有合适的形式就难真正实现内容,甚至会走向内容的反面。
人们越来越认识到,政府本身并非空灵的存在。官僚系统具有独立的利益,且常有利用公权谋私的冲动。如果没有必要的程序,政府管理并不能天然实现“共同平等地占有”。全民利益均沾也只是幻象的存在。这正是当前社会焦虑于此的原因之一。
有研究者给出了改进的路子:央企的领导应该在组织部门任命的基础上,界定其属于对全国人民代表大会负责的“准官员”,进而把主要行业国有投资数量、方向、成本、利润分配及其用途,作为年度各级人大会议的审议内容。同时,或者在人大常委会建立新的专司国有资本“人格化”代表职责的体制机制,或者变国资委为人大的专门委员会,是回应国民对国有经济福祉诉求,在实践层面落实国有经济作为全民所有制实现形式的可能路径。
这应当是比“卖”更好的办法。管好“管家”或许比亲自上阵更有利。至少目前如此。
本报记者 董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