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脸：一面“非虚构”战车上的旗帜

    在没有阅读聂还贵的《中国，有一座古都叫大同》之前，我虽知大同之古老历史和军事地位之重要，但终因其以煤都闻名而并未像对西安、洛阳、开封、南京等不少古城那般看重。该书使我明确感觉到，这是一种严重的误识。

    聂还贵以自己对大同历史沿革、民族融合、文化演绎、城市发展、环境保护等方面的研究感受为基础，激情书写了大同的真实厚重历史和精彩实况，因此该书足可以被视为大同的城市传记。它是一部结合了古都的成长发展、社会变革而完成的真实表达。我以为，在很多涉及城市历史研究的书籍中，这部作品明显地因其系统深入、感性生动而有别于其他同类，它具有特殊的价值。它对于引导读者真切地走近大同、理解大同可以起到特殊的作用。

    众所周知，大同是北魏的建都之地。“汉承秦制，唐续北魏”，北魏正好处于汉唐盛世之间，所以它承前启后，在汲取汉之强悍的黩武经验、启示唐之繁荣的经济政策方面，具有融会贯通的重要作用。同时，北魏的南北民族融合，兼容了汉文化的开放意识。礼佛重耕等行为，都是这种承启作用的表现。甚至唐人的美学观念，都带有北魏的遗风。北魏终于在大同、洛阳立足了。它在宗教、雕刻、书法、城建等诸多方面，彪炳千秋，无不是其胸襟卓识与创造自觉的结果。《中国，有一座古都叫大同》这部书，对于这些内容的描述和总结，具有非常确凿的事实证据和丰沛的理性力量。

    一座古都就如同一部凝固深邃而包罗万象的大书。它是一种在“历史还原”和“现实考证”双重基础上的纪实书写，或许有人称之为“城市面貌”或者“城市脸”。大同这座城市就是这样一部书——个性独特，内容丰富。聂还贵花了很多时间和精力研读大同这座古都。这绝非因由一种简单的乡情所包含的内驱力所致，恰恰相反，这是被大同的深邃历史所蕴含的一切所感染，也被自己所遭遇的种种震撼所点燃。《中国，有一座古都叫大同》并非如很多非虚构那样，机械呆板地依循时间的顺序、演绎传主的生平、故事与作为，而是将大同这一个案放置于中国历史乃至世界范围内来观察与考量。该书准确地把握住北魏这一中国历史上的政治文化、民族融合之转折时期，着力检视大同在这一历史过程中的特殊作用，以此为经，再分别以块状延续的结构方式，从政治、经济、文化、军事、宗教、城建等多方面，蔓延开来，深刻陈述了大同的历史地位与独特魅力。该书汪洋恣肆的语言风暴像草原的风一样，时而迅疾，时而柔和，时而深情，时而激昂，同时又时而学理，时而诗意，居然呈现了不同的大同风貌——坚硬、优美、血腥、灿烂，人与城的故事自此而起，动人心旌。

    读《中国，有一座古都叫大同》，会在势同浪涌的叙述节奏下，清晰地感受到大同的魅力。如，城市建设。过去人们总在说西安、北京的“棋盘式布局”及其科学性，但是这本书中说，早在北魏时候，这样的布局已经落实于大同的地面。再如，人们常常热议敦煌、洛阳的雕塑，但中国真正的“雕塑”作品却始于大同。如，云岗石窟呈现的魅力，令人神往；还有，在书法领域的魏碑，其价值之独特、地位之显赫，自不待说。读这本书时，令人兴奋的章节每每显现。作者每当叙述到魏碑这一大同的独有珍宝之时，其专业鉴赏水平和精彩独特的表达，时时在读者心头掀起阵阵惊喜的波澜，体味一种文化信息与专业知识叠加而成的文化风潮，令人感到愉快和满足。如此种种，不一而足。这样的城市传记是对历史的真切记录，同时也是对历史精彩的挖掘和解读。其中洋溢出的力量，既是理性的力量，也是历史的力量，更是文化的力量。

    以我的经验，对于一个异常厚重、极其丰富的描述对象而言，作者需要很强的驾驭能力和丰富的历史知识以及广博的社会学知识。聂还贵的这本书其实也是一种“史志性报告”。它没有被动、死板地处理历史，而是以鲜明的理念、自觉的形而上、明确的史观，考察与再现大同。并且每每在历史的闪光点上，对比今昔，激活历史，也点醒今天。这些特点既“报告”又“文学”。同时，该作品也透露出作者的海量阅读，其信手拈来的诗词引用、典籍古书、历史掌故、古今理论，俯拾皆是。我以为，在今天“非虚构”呈现出强势力量之时，聂还贵的《中国，有一座古都叫大同》无疑给“非虚构”战车以及时和可贵的加力。它是一面旗帜，使人感到快慰和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