妞子又没能入团

    正在外地呢，接到女儿妞子的短信：入团我被刷下来了。

    我当即打电话过去问详情。妞子说，这一批候选的有9人，支部开会投票，她和另一个男生被刷下来了。

    听起来，妞子的情绪倒还稳定。但我知道，她是在乎的。

    她是因为追求进步才在上个学期写的申请书，很辛苦地背了团章，通过了考试。当时，团支部的同学告诉她，这批没戏了，但下一次肯定没问题。

    我的第一反应是，为什么这次没她呢？是不是她有什么我没发现的比较明显的缺点，或者最近某些方面有所退步？马上要进行很要命的期末考试，离中考也没几个月了，这个打击千万别影响了她的情绪和状态。我该怎么办？

    电话里我很轻快地略过了这个话题。听她嗓子有点儿哑，我问她感冒是不是发出来了，这两天作业多不多，休息得如何？

    妞子是个内敛的孩子。这件事对她不会有太大的影响，而且，即便有挫败感，她也不会表现出来。

    于是我给老师发了条短信，询问她最近的情况，拜托老师有时间跟她聊聊。

    我一直认为，孩子是在我们的忽略中长大的。我天性比较懒，也不擅长跟人热乎，很少跟妞子的老师联系。也就是她上了中学，而且班主任和年级组长都很对我的脾气，我每个学期才会给老师打一两个电话，偶尔发发短信。从小到大，妞子从来不是老师和同学的关注焦点。我有时会自责，自己的清高耽误了孩子的发展，但更多的是自我安慰，这也许满足不了孩子在乎的荣誉感，但肯定对她专于内心、不过于看重得失有好处。

    很多人说，对孩子情商的培养要重过智商。这点我倒是认同，只不过我感觉，情商更多的是指能比较妥善地处理自己在社会、在人群中的各种关系，同时找到合适的位置，面对各种问题甚至挫折时有一个积极的态度，在成长中找到人生方向，并不断作出取舍和努力，遵从自己的内心，发现朋友并珍惜友情等等。我很不愿意她成为那种很注重小情感、比较会察言观色甚至会不由自主迎合或讨好别人的文艺少女。她从小爱看书，除了《儿童文学》、《读者》、《青年文摘》之类的杂志，多是历史类、名著类以及哲学类的书籍，这些都来自我有意无意的引导。

    前一段跟她聊天，她提到，某天班上的男生在校门口大声议论某领导的不是，她上去制止，私下跟同学说，你觉得在校门口议论这些合适吗？作为一个领导，他作决策，不可能是他一个人的想法，也不可能只考虑一两个方面，当然不可能人人了解人人满意。而且，既然有那么多对他的赞誉，也不可能全是编的吧？再说了，你的指责有根据吗？

    我听了，当即夸她做得挺好。十四五岁的孩子，对各种事物有自己的观点和看法，很正常也很可贵，但说话绝对不能信口开河，要有事实依据，要经过思考，不能为语出惊人而口不择言。

    也许因为妞子确实跟一般的女孩子不太一样，她似乎更受男生欢迎。除了那几个一直要好的女生晚上经常问她学习方面的事，她谈到的更多是男生。比如谁多么爱好数学，谁有事没事就编个程序，谁不仅会修自行车还对将来从事与自行车有关的事业颇有想法。

    妞子天天骑车上学，还跟其他几个骑车的男生组了个车队，节假日的时候一起骑车去过森林公园，上过香山。作为队里唯一的女生，她着手写了很严格的队规，包括每次活动必须得到家长同意，要遵守法律和交规，注意安全，按计划行事等等。没想到活动没组织几次就停顿了，因为班主任发现了这个组织，并在班里进行了公开批评。孩子想不通，回来问我。我说，老师一是担心你们的安全，二是担心你们影响学习，毕竟到了初三，学习是第一要务。刚好参加完家长会，得知车队几个孩子的成绩有不同程度的下降，我于是接着说，你们是一个很好的集体，但是，一个团结的集体，一群要好的朋友，不应该止于玩乐闲聊，而要彼此真正互相帮助。比如你语文好，能对其他作文不好的男生有启发，谁谁谁数学好，对你的提高有促进，我想，不仅是家长，老师也不会这么批评你们并要求你们不得再组织集体活动的。我的这番话，妞子倒很是能听进去。

    就在上周，她很骄傲地告诉我，她前面的那个男生考试成绩到了20多名。

    那个男生很贪玩儿，每次开家长会老师都会说他完成作业不好，上课打瞌睡。妞子也说，他经常会上课时扭身过来跟她或她的同桌讲话。有一天，她告诉我，听老师说才知道那个同学的父亲很早就去世了，母亲抚养他很不容易，他其实很聪明，就是学习习惯不好。此后妞子每天督促他学习，看到他的进步，比自己成绩提高还高兴。

    我听了也很开心。懂得关心帮助别人，并能持之以恒，她有这个优点，比考试排名又前进了几位重要得多啊。

    元旦晚上，她的手机短信提示音响个不停。发来短信的，除了家里的亲戚、她的老师、朋友、同学，我们家的邻居，还有同学的家长。我很奇怪，她的通讯录里怎么有好几个同学家长的联系方式。她说，那些同学家长会经常问她，是不是放学了，自己家的孩子是直接回家了还是在学校有什么事儿。我知道，妞子是个靠谱的孩子，对别人托付的事儿特别认真，自己每天放学都是直接回家，从不逗留。因为她每天骑车上学，到学校了，要给我发个短信报平安，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给我打个电话。从小就是这样。

    我想不明白，她这样一个虽然不爱表现，但肯定听话，虽然有个性，但肯定合群，虽然成绩不算拔尖，但肯定不差的孩子，为什么得不到同学的认可呢？

    第二天晚上，老师跟我通了个时间很长的电话。

    老师说，他也没想到妞子没被通过。他比较婉转地提到，现在的孩子比较功利，学校现在很提倡孩子们的自治，同学能承担的事老师一般都不干涉。他很了解妞子，说她很有个性，属于如果某件事情没人做她肯定会上，如果有人表现，她绝对会往后撤的那种。他观察了一下，感觉这件事情看起来对她影响不太大，她正憋着一股劲儿要好好表现。

    听到妞子最近的状态也还算平稳，我当即放心了。何况老师很了解也挺认同她，并不觉得她不被集体接受。

    妞子很少说班上的情况，对于很多事情，比如谁谁谁又怎么了，哪些同学中考能得到什么加分之类的，她也不太关心。我想，这件事如果只是个挫折而不是挫伤，家长和老师跟她聊聊，她能从中得到一些体会，再好不过。

    晚上回到家，跟妞子闲聊时侧面了解到，他们班尽管男生比例略大，但目前的十来个团员中只有两个男生，这次落选，应该跟她参加了车队并被老师批评过有关。

    睡觉前她忽然问我当年入团、入党的理由是什么。我一下子愣住了，给她解释了一下对主义、信念的认同什么的。她说，我觉得，要成为一个合格的团员，除了信仰，还应该在遇到任何困难时带头站出来。尽管她不认为班上的团员个个都合格，但她自认目前还不能无愧地戴上团徽。

    听她这么一说，我总算能真正放心，踏踏实实地去睡觉了。